擁抱一棵樹

孫荔

我與一棵樹默默對望。沉默代表千言萬語，綠色，給人以寧靜和力量。我想我前世是一棵樹，它心靜如水，站在角落里靜觀人世百態，花開花落。

我曾經看過一幅圖片，圖片中一個女人正在撫摸一棵樹，她眼神柔和，像在愛撫一個熟睡中的嬰兒。她似乎完全沉醉其中，塵世淡然遠去，一顆心靜謐安然。我感覺到她內心的潔凈，在以一種忘我的方式親近自然。花開時，她安然地接受，葉落時也不哀歌，她心中一定有許多奧秘可以分享。

有一天，我也學著用心靈擁抱一棵樹，似乎那棵樹也有所反應，它也在擁抱我。它或一樹翠綠，或開滿花朵，那是它在和你絮語，和你親近，只要你用心去感受。樹從來不沮喪，不狂歡，教會我們安靜地對待生命，領悟生命的禪意。

人，其實也是一棵樹。你的四肢是樹枝，你的軀體是樹干，你的五官和頭發是樹葉，你勃勃的生命之源就像深植于地下的樹根。樹根扎得越深，汲取大地的營養越多，你的生命就充滿生機和活力。樹經歲月而蒼郁，人經歲月而滄桑。

我常去護城河邊散步，喜歡看那婀娜多姿的垂柳。一天，我忽然發現一棵老柳樹枯死了，枝葉無力地隨風擺動，透著憔悴和枯黃，斜斜地站在河岸上，像一位孤獨的老人。它粗皺的表皮，尚留有被撕裂的傷口，它的樹杈因不堪一些人常年扯拉，終于不堪重負，邁向死亡。

人和樹都是自然界的生命。人是會走的樹，樹是站立的人，人和樹一起經歷風霜雨雪，而人卻隨意主宰著一棵樹的命運。其實在大自然的生命里，動物和植物只是生存方式不同。有位禪者說：“人是入世的，而樹是出世的。樹不動，就沒有顛沛流離的窮苦；樹不說，就沒有口角是非的煩惱；樹不想，就沒有貪婪邪惡的欲念。樹活著是入定，死了是坐化。一旦樹被埋入地下，又變成煤，這煤便是樹的舍利子，給人溫暖，給人光明。”如此看來，一棵樹就是一尊佛啊！

我是那么喜歡樹的寧靜。我想，自己前世也許是一棵樹吧。

樹內心是空靈的。鳥聲、風聲、雨聲，無處不是自己。心如明鏡，綠來綠現，紅來紅現，不惹塵埃。樹是向上的，堅韌的，挺拔的，即便是一棵被遺忘在角落的樹，一棵終日得不到陽光滋潤的樹，它依舊挺立生長，毫不落寞。

樹像人一樣也會受傷。我的家里有一個蘋果樹樁，父親讓哥哥把它刨平做案板，哥哥刨得滿頭大汗，說樹結疤的地方太硬，太難刨了！其實樹結疤的地方，就是它的傷口，那里會聚集很多的養分，使它長得粗壯、堅硬。如果你留心觀察會發現，樹結疤的地方明顯比別處粗大不少。那是樹在教導我們：失敗時不氣餒，不悲觀，要以更有力的姿態，走進生命的深處。

樹，多像一位禪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