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現實（組詩）

李皓

徹夜長談

五個男詩人徹夜未眠

把一個夜晚談得足有五個夜晚

那么長足有伸手不見五指

那么透徹

談詩是必須的！詩人嘛

也談女人，男人嘛

呵呵，還有人生、事業、理想

文人的恩怨情仇

文學的國度黑暗的江湖

五個相關的杞人

談論著不相干的話題

自卑的，亢奮的，聆聽的

蠢蠢欲動的，腰椎間盤脫出的

一到天亮，他們就開始

昏昏噩噩

夜行動車

說閃電有些夸張，相比于高鐵

它已經慢了下來

慢下來的動車更像一束彗星

在郊外拖著一條長尾巴

毫無顧忌地把自己釘進黑暗

被撕裂的夜晚頓時短了一截

呻吟和戰栗之后

眼神遠比燈光更加空洞

沒有更多的道路可供選擇

就像一切從不曾發生

動車不動。一根火柴點燃了自己

又在一具黑暗的身體里迅速熄滅

我只需要跟擦肩而過的

另一輛動車清算：那剛剛被我

縫合的夜幕，再次被你

奮不顧身地洞開

靈魂和身體開始背道而馳

遠處的燈火碎屑般一一剝落

誰在倒行逆施

誰在朗誦廉價的頌詞

看吧！遠山正在黑夜里奔跑

邪惡與正義正在達成和解

而一顆一塵不染的心，足以

讓一把污穢的掃帚干凈如初

遲到的太陽

八點廿七分之前，我看到的

只是那些走漏風聲的云朵

魚肚白，給駝峰寫下留言

孤傲的美人松始終保持緘默

她們一定有著自己的夢和生活

她們不會像我一樣相信緣分

她們只是執著地信守一份諾言而已

這多少讓我有些悻悻，不過

連太陽都可以遲到

還有什么不能錯過？

只要他鄉許我一個晴天

我又何嘗不忍離別？

當所有的遲到都與愛無關

我的離愁只是對太陽的研判

它是不是來自北方家鄉的那一輪！

晚點記

一場霧霾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無法不安于晴朗的現實

暗暗歡喜這多出來的一截旅程

等待，消磨，被呼來喚去

饒有興致地配合這不可抗力

在抱歉，通知，天氣或晚到的原因

等等說辭中，隨波逐流

如何能心如止水，看一出短劇在上演

我既是演員又是旁觀者

我很享受這個誤打誤撞的角色

它磨礪了我焦躁的內心

它讓我看到了時間破碎的秘密遲到

立場

有立場的樹是站立著的

他強大的氣場，總是能把邪惡的風鎮住

讓其銷聲匿跡，遁于無形

沒有立場的樹，一直跪著

他向卑鄙者卑躬屈膝

他向高尚者百般獻媚

他的膝蓋長滿老繭，眼神渙散而迷離

中庸只是一種可能性

猥瑣與謙卑，諂媚與恭敬，固執與堅守

在那人性悲涼的年代

簡直無法一一區分

我只想說

善惡不分是助紂為虐的另一把斧頭

廉價的贈與，下作的恩惠

讓那些無骨的尤物速成妖嬈的怨婦

那些總也站立不穩的墻頭草

有著太多放蕩的理由，有時候

甚至連風也同情他們的弱勢

對于立場堅定的樹來說

巨大的風險在于可能的詆毀，孤立，中傷

被一切蠱惑迷醉

但只要可能

站立，是最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