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涵
摘 要:渡邊淳一是日本當代文壇“中間小說”的著名作家,被譽為“日本情愛小說大師”,創作了很多婚外戀為主題的小說,以獨特男性視角描寫了日本人在家庭責任與社會道德之間復雜的心理。在他最富盛名的作品《失樂園》中,便講述了一場愛到極致,而又充滿悲劇性的婚外戀。本文從小說跌宕起伏的情節中,來分析其中折射出的日本傳統櫻花精神以及對日本社會存在的婚外情現象進行探討。
關鍵詞:失樂園;婚外情;櫻花精神
在渡邊淳一的代表作《失樂園》中,男主人公久木是一名出版社的編輯,居于公司的中樞,然而在他五十三歲那年,卻在一夜之間,不僅沒得到提升,還丟掉了出版部長一職,工作非常消極的久木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真正的愛情。女主人公凜子是一位書法老師,表面看似溫柔端莊的凜子,實質是一位內心熾熱的執著女性,她的丈夫是一家醫院的主任醫師,由于在性生活上對凜子特別冷漠,導致了夫妻關系極其麻木,凜子對丈夫徹底了喪失了對丈夫的愛情。為什么久木與凜子能在這樣的背景下,不顧社會的婚姻規則,燃起了情愛的火花呢?
一、日本社會中的婚外情觀念
日本情愛小說大師渡邊淳一也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不倫是日本的文化,豐富著日本人的感情生活?!比照Z中,把婚內的出軌行為稱為“不倫(ふりん)”。在當今日本社會中,像《失樂園》中這種婚外情現象不僅能得到相當的容忍,還成為了一種司空見慣的事。日本關于婚外情的電視劇題材頗多,例如最新的日劇《晝顏:工作日下午三點的戀人們》中,吉瀨美智子所飾演的瀧川利佳子,雖然擁有著令人艷羨的家庭,卻喜歡上了北村一輝飾演的落魄畫師。
在世人印象中,日本女性給大家的印象,往往是溫順,乖巧,似乎在日本家庭中就是典型的男尊女卑。在對待老公“出軌”的問題上,日本女性表現出相當的包容,但是她們真的對丈夫恭恭敬敬,百依百順嗎?實際上,日本女性在包容丈夫的同時,也認為自己有和丈夫擁有同等的“出軌”權利。所以在日本社會中,婚外情并非世人所想的那樣,為男性所特有。在描寫日本80年代主婦的不倫欲望的小說《情事》中,女主人公作為一個主婦,擺脫了“母親”,“妻子”這些稱謂的束縛,盡情的享受著婚外情所帶來的快感與喜悅。另外,根據日本一家雜志對身為人妻者進行問卷調查,其中沒有子女的主婦有85%的人想要擁有外遇,更有甚者認為:無論是主婦還是妻子,都應該有自由享有戀愛的權利,丈夫只是生活上的同伴?!庇纱耍部闯隽巳毡九宰晕乙庾R的覺醒,以及更加注重自由的權利。
二、《失樂園》中的櫻花精神
在《失樂園》小說一開始便體現出了對櫻花精神的追求, 作者對女主人公凜子神態與內心展開了細致的描寫:‘“好可怕……?!?久木聽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悄悄窺視著凜子的表情。 久木寬闊的后背覆蓋了凜子那纖巧而勻稱的身體。 透過床頭昏暗的燈光,只見凜子緊蹩著眉頭,眼瞼微微顫動,像是在哭泣。 凜子正臨近快樂的巔峰,她的心靈和肉體已經掙脫了一切束縛,一步步沉入了愉悅之中。文中刻畫出了凜子在身體到達高潮時,突破了肉體的桎梏,在精神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那么究竟什么是櫻花精神呢?日語中有詞謂“花吹雪(はなふぶき)”,意指櫻花被風吹拂,飄落的花瓣猶如大雪一般。櫻花花期短暫,驟然開放,又于瞬間美到極致而凋落。日本人的這種易逝絢爛的櫻花精神,從《平家物語》中所寫的“諸行無常,盛極必衰”便可窺見一斑。另外在日本古代,武士常以櫻花自喻,日本武士死前為了維護自身的尊嚴,往往選擇剖腹自盡。日本人認為剖腹不是一種殘忍血腥的自殺方式,而是一種身為武士的氣節與尊嚴的體現,是自我的一種解脫,是在追求瞬間生命的閃光,試圖在死滅中尋求生命的永恒。他們甚至認為:剖腹自盡造就的死,是一種完美的“生”。在小說《挪威的森林》中,作者村上春樹便寫道:“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這種極致而絢爛的櫻花精神,體現了日本人內心對生命須臾的輝煌的崇尚和向往,同時也象征了日本的國民性。
三、愛到極致后的永恒
雖然在小說《失樂園》中有大量的情愛場景描寫,但是作者渡邊淳一卻以干凈,純潔,唯美的筆觸來描繪雙方靈魂與肉體的結合。渡邊淳一說,“我一直認為這是小說中最難寫的部分,寫得不好就成了猥瑣、下流的黃色小說,只有對此有深刻理解,同時具備寫作能力的作家,才能把此情此景的美寫出來?!?/p>
渡邊淳一在《愛的流放地》中寫道:“愛就是欲望,欲望就是死亡,也就是死神。就像因為有死亡,藝術才會存在一樣。正因為有死,人才會去愛。愛由死亡來完成,升華,乃至無限。”在渡邊淳一寫的另一部小說《淚壺》改編成的電影中也體現出了這句話:男主人公雄介在妻子愁子死后,把愁子的姐姐朋代當成了替代品,二人陷入了痛苦,糾葛,甜蜜,折磨的感情中,最終選擇用死亡來換取永恒的愛情。
在《失樂園》中,作者特意在久木和凜子的談話中插入了一篇昭和時代的故事:藝伎阿定愛上了已有家室的石田吉藏,與其屢屢在旅館私會。最后阿定殺死了石田吉藏。在最后被捕的時候,阿定身上有三封遺書。其中一封是給吉藏的。上面寫著:‘我最愛的你死去了,你終于完全屬于我了,我馬上就去找你?!?這次談話,為后來結局中二人選擇用死亡來追求最極致的愛情,暗中埋下了鋪墊。
作者在文中用男性視角多次描寫了男主人公久木在妻子與情人之間產生的糾結與自責:久木和凜子結束了一夜之宴,快樂越深,其后襲來的空虛感愈甚。歡愛之后,除了感官的滿足外,一無所得,留下的只有懊悔。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應該適可而止的,久木反省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同時又慶幸有凜子和自己作伴。 面對社會的輿論和對家人的虧欠,兩人雖然產生過心靈上的懺悔與自責。但他們更害怕愛情隨著時間而消弭殆盡,所以在小說末尾兩人就這樣懷著對人生的無限執著與留戀,開始共同赴死,”“現在再也沒有可懼怕的了,一直朝著極樂世界飛奔就可以了?!彼篮?,二人仍緊緊擁抱在一起,極難分離。并且留下的遺書上還寫著:“請原諒我們最后的任性。請把我們兩人一起下葬,別無它求?!笨芍^:愛到極致便是毀滅。
作者在小說最后,讓二人選擇了用死亡來詮釋彼此間這種極致的感情。但在此處,死亡并不是一種結束形式,而是從肉體升華至精神最后到達頂峰的一種狀態。久木與凜子在肉體與靈魂結合至巔峰處死去,借此來達到情愛的永恒。這便如櫻花一般,美至極致處凋謝,卻在精神上實現了永存。
參考文獻:
[1] (日)不詳:平家物語,申非 譯。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12.
[2] (日)渡邊淳一 .失樂園,竺家榮 譯。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4.6.
[3] (日)渡邊淳一 .愛的流放地,竺家榮 譯。云南:云南人民出版社,2012.8.
[4] (日) 渡邊淳一 .祝子平 譯.淚壺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