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勻點護膚霜

六六

公園滿園美景，秀才興起時大喊：“傻妞她媽，快過來看！”我大笑起來，他卻臉紅了，因為“傻妞她媽”是他前妻的昵稱。習慣的稱呼總是在不經意間冒出來，就像某次回家的路上我跟發小談地名，脫口而出前夫的名字。

有一天，和秀才聊天時我問他：“如果有一筆財產想托付給他人，而不必擔心以后拿不回來，你會交給誰？我們彼此除外。”秀才想了想，說：“我前妻，她值得信賴。”我笑了，說：“咱倆挺有意思的，我也覺得我的前夫縱有諸多不好，但他從不貪圖我的錢財。”秀才感慨：“兩個好人加起來并不等于一段好的姻緣。話說咱們倆朝夕相處這么久了，怎么還沒互相厭煩對方呢？我們要什么時候才開始厭煩對方啊？這個等待的過程真令人煩躁啊！”

周末整理書柜時，我無意中在犄角旮旯里淘到一些十幾年前寫給偶得爹，也就是我前夫的情書，欣喜若狂，藏之若寶。秀才說：“這是你的青蔥記憶，要珍藏好。”我說：“你懂啥！這是我親手寫的文字，是我發跡前的墨寶，等我死后能賣好多錢呢！我出名后，哪還用手寫過字啊！”

我突然又變得抑郁了，跟秀才說：“我當年親筆寫了那么多封情書，要是放到未來被拍賣，我該多么痛苦！”秀才說：“你有什么好痛苦的？痛苦的那個人應該是我。人家會說：‘你老婆的情史怎么如此豐富？”我說：“你哪能理解我的痛苦！我痛苦的是明明東西是我的，可是那拍賣的錢竟然不屬于我，我覺得至少得二一添作五。”

夜晚，和秀才相擁看韓劇，我對秀才嘆氣：“你覺不覺得有點自卑？”他問：“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帥哥，你卻不是他們其中之一。”秀才說：“你覺不覺得有點自卑？”我問他：“為什么？”他答：“世界上有那么多帥哥，可一個都不屬于你。”

我看韓劇看得夜里做夢都在談戀愛，可惜談戀愛的對象不是秀才。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很惆悵地跟秀才說：“昨晚夢里我跟別人談戀愛去了，邊談邊內疚，不知怎么開口與你說分手。”他說：“你是應該感到內疚，夢里都不忠貞。”

我說：“我醒來后感到更內疚，覺得太對不起自己了，活到四十歲都沒做過狂野的事，所以只能在夢里感受。”然后沖秀才勾勾手指頭說：“過來，親親。”

秀才把臉湊過來，我用臉在他臉上貼了兩下，然后揮揮手，示意他遠離我。

他問：“干嗎突然這樣纏綿？想彌補四十年來的遺憾？”

我答：“你想多了。剛剛我臉上的護膚霜搽多了，不舍得浪費，給你勻點兒。”

（摘自《半句實話》長江文藝出版社 圖/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