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
—1937年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閱讀導向與讀者需求*

唐 艷（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4）姚樂野（四川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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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
—1937年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閱讀導向與讀者需求*

唐 艷（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4）
姚樂野（四川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4）

[摘 要]1918—1937年，全國大部分地區設置了主題多樣的巡回文庫，其圖書構成經歷了兩次演變：一是大量增加了常識類圖書；二是強制性增加黨義圖書。官方閱讀導向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影響為：啟迪民智，教育類圖書具有主導作用；喚起民眾，常識類圖書躍居榜首；強制貫輸，黨義圖書為必備圖書。民眾閱讀傾向與閱讀需求也對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產生了影響，并且圖書館學人也進行了關于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理論探索。

[關鍵詞]巡回文庫 圖書選擇 閱讀導向 讀者需求

巡回文庫是民國時期公共圖書館的一種簡易形態，以及圖書館服務的延伸，是該時期社會教育的重要形式之一，以其便利、靈活等特點，被各地圖書館、教育館（通俗教育館、民眾教育館）、地方教育會、地方政府等廣泛應用，在當時產生了重要影響。學界對民國時期巡回文庫的產生背景、發展概況和規章制度等方面已有研究，但該時期巡回文庫本身的圖書構成與圖書選擇標準以及其影響因素等尚未引起關注。

民國時期，圖書館、民眾教育館、地方政府及其他社會組織在全國范圍內設置了主題多樣的巡回文庫，不同時期巡回文庫的圖書構成不同。本文通過梳理1918—1937年巡回文庫的圖書目錄、購書范疇和閱覽統計，分析該時期巡回文庫圖書構成的演化特征，探討巡回文庫的閱讀導向和讀者需求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影響，理清面對閱讀導向與讀者需求的不一致和矛盾性時，巡回文庫在圖書選擇過程中對此的調節和平衡，以及該時期圖書館學人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所進行的理論探索。

1 民國時期巡回文庫圖書構成的演化

民國時期社會環境動蕩不安，影響巡回文庫圖書構成的因素主要有以下4個方面：一是巡回文庫閱覽對象的差異；二是政府掌控力度和閱讀導向的變化；三是黨派思想的紛爭；四是不同時期社會思潮的變化。民國初年，巡回文庫作為巡回講演會（講演團）的輔助性工具，主要是為了宣傳革新的原因和意義，宣講“共和國民的權利、義務和公民道德”[1]，當時巡回文庫的圖書主要是與以上主題相關的圖書。現存民國初年關于巡回文庫的文獻較少，不能完全展現該時期巡回文庫的圖書構成。故本文通過統計1918—1937年巡回文庫圖書構成的相關文獻，如關于巡回文庫的《簡章》《辦法》《規程》《閱覽統計》《事業報告》等，梳理該時期巡回文庫圖書構成的發展脈絡，歸納其演化特征。

1.1第一次演變

新文化運動在社會思想上掀起了巨浪，啟迪民智的呼聲和需求日益迫切，在推廣閱讀上體現為：首先是啟迪民眾閱讀意識、普及民眾閱讀機會等情緒的高漲；其次是語言文字上的變化，白話文的使用為更多民眾提供閱讀的可能；再次是新圖書館運動的展開，促進了現代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巡回文庫作為圖書館服務的延伸，其數量得以增加。有學者歸納新文化運動具有“趨新重少”的特點，可知新文化運動的側重是少年；同時，這一時期重視普及、推廣基礎教育，學校教員和學生基本具有閱讀能力，故該時期巡回文庫的設置地點主要是在學校。巡回文庫服務對象和陳列地點的限定，影響了該時期巡回文庫的圖書構成，因此，1918—1925年巡回文庫的圖書構成以教育類為主。

1925年，孫中山先生病逝，遺言要“喚起民眾”[2]，引起國人重視，在巡回文庫方面的具體體現為：一是巡回文庫服務對象從教員和學生拓展到普通民眾；二是巡回文庫設置地點從學校拓展到街道、集市、茶園、城隍廟等地；三是巡回文庫中常識類圖書的猛增。孫中山先生在《社會建設自序》中提到“凡欲固結吾國之人心，糾合吾國之民力者，不可不熟習此書。而遍傳之于國人，使成為一普通之常識”[3]，說明常識對于國家建設的重要性，當某一理念成為國人共同的常識，各行各業民心團結，國人齊心協力，則國家興盛可待。故巡回文庫從1925年開始，大量增加了常識類圖書，是為巡回文庫圖書構成的首次重要演變。

1.2第二次演變

第一次國共合作期間，中國共產黨在宣傳動員民眾方面發揮了主要作用，為北伐爭取了大量民眾的支持，為北伐的勝利做出了重要貢獻。第一次國共合作破裂后，南京國民政府為了降低中國共產黨在民眾中的影響，積極開展民眾教育，在民眾教育中又強調黨義教育。新生活運動及中國文化建設協會發起的“全國讀書運動大會”，都強調國民黨黨義讀物是必看書目，與此同時，在巡回文庫圖書中強制性加入黨義圖書，黨義圖書和常識圖書是南京國民政府前十年巡回文庫的基本圖書。這是巡回文庫圖書構成的第二次演變。

2 官方閱讀導向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影響

民國時期，圖書館和巡回文庫受教育部社會教育司管轄，教育部、各省教育廳在不同時期頒布了關于巡回文庫的規章制度，官方閱讀導向在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上具有指導性作用，其影響主要體現在巡回文庫的圖書構成和各類圖書的比重上。

2.1啟迪民智：教育類圖書的主導作用

新文化運動激起了啟迪民智的思潮，適逢社會主義學說傳入中國，對當時的社會思想產生了影響，各種社會思潮風云涌動。1920年，教育部給奉天省教育廳的一份指令提及當時“要政至恐學說紛歧，混惑觀聽”[4]，要求該省的巡回講演和巡回文庫“更應慎擇資料，妥選講員，明定范圍嚴加考核，俾人民端其趨向，邪說不致浸淫”[4]。由此可見，該時期官方閱讀導向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決定性作用為：以教育為途徑，以啟迪民智為宗旨，教育類圖書是巡回文庫最主要的圖書。

例如，1918年《教育公報》記載的京師小學教員巡回文庫的圖書構成[5]，與1919年南匯縣小學教員巡回文庫的圖書構成一樣，由“教育書籍（40%）、文科書類（20%）、理科書類（20%）、法制經濟部（10%）、圖書雜著類（10%）”[6]5類圖書構成。其中，文科、理科、經濟類圖書是根據新政以來文理分科的學科設置以及中學教育與實業教育并軌的學制而分類的。廣義上來說，文科、理科及經濟類圖書都是教育類圖書，故上述兩個巡回文庫中教育類圖書的比重在40%～85%。同年，南匯縣周浦圖書館館藏多是古籍，不能滿足時人的閱讀需求，認為“當此教育濡滯之時”[7]，擬逐年添購以教育類圖書為主的新書。

隨著巡回文庫服務對象從教員到學生范圍的拓展，巡回文庫的圖書增加了學生讀物（兒童讀物），但主要還是圍繞學校教育的主題，如1924年開始“購買小學校教員、學生有用之參考書”[8]；1925年，吳江縣第二區巡回文庫以“兒童讀物”與“教師修養”[9]兩大內容為主；1926年，南匯縣三灶鄉巡回文庫主要購置“關于教育及有益兒童身心之圖書”[10]。

此外，隨著平民教育、通俗教育及民眾教育等社會教育多樣化的發展，政府對社會教育日益重視，巡回文庫中的教育類圖書更加細化，在學校教育參考書之外，增加通俗教育、平民教育、鄉村教育、民眾教育等各類教育圖書。雖然1925年之后，教育類圖書不再是巡回文庫的主導圖書，但直到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巡回文庫中教育類圖書始終占有一席之地。

2.2喚起民眾：常識類圖書躍居榜首

中國自古就有“水可載舟，亦可覆舟”[11]的民本思想，強調民心向背的重要性。1925年，孫中山先生在遺言中總結他四十年國民革命的經驗，強調國民革命只有“喚起民眾”，共同奮斗，才能將中國從列強的不平等條約中解放出來，成為自由平等的國家[2]。喚起民眾的基本要求是民眾了解并信仰民族主義和民權主義，而南京國民政府對常識類圖書的限定，體現了巡回文庫的閱讀導向。

1930年，國民政府頒布《縣市黨部設立民眾學校辦法大綱說明》附注，“常識”是“專指公民常識（即教學生如何做人、如何做國民、如何做良好國民）與職業常識（即農工商等職業簡要常識）”[12]710。關于公民常識課的教材限定在“關于衣食住行之整飭、衛生、節約、身心陶冶、愛國家愛民族、擁護國民黨及參加革命、四權運用及地方自治、愛公益、重紀律、守時間”[12]710-711等內容。

1925年，鄞縣南六區區教育會巡回文庫圖書選購標準是“能啟發平民思想，增進常識”，其中各類圖書所占比重為：常識類圖書（40%），教育類圖書（20%），實業類圖書（20%），其他圖書（20%）[13]。結合上文關于常識內容的界定，實業類圖書實屬于職業常識類圖書，因此該巡回文庫中常識類圖書的比重是60%，而教育類圖書僅占20%，可見，常識類圖書一躍成為巡回文庫的主導圖書，是該時期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首次演變。

2.3強制貫輸：黨義圖書為必備圖書

國共第一次合作失敗以后，國民黨為加強對三民主義和國民黨黨義的宣傳，在巡回文庫中強制性加入了國民黨黨義圖書，促成了巡回文庫圖書構成的第二次演變。由于部分常識類圖書也具有宣傳三民主義的性質，在國民政府閱讀導向的指導下，常識類圖書與黨義圖書成為巡回文庫選擇的必備圖書。

1928年，上海教育局舉辦的五組巡回文庫，購“兒童讀物、成人讀物、黨化叢書”[14]3類圖書，在5個學區巡回陳列，提供借閱。1929年，南昌市政府設置市民巡回文庫，“購儲黨義及關于常識書籍為限”[15]，以增加市民讀書機會；同年，湖北省各縣巡回講演材料和巡回文庫圖書限定在“黨義、政治、社會公民常識，首都、滬漢報紙等淺近通俗書籍”[16]的范疇。通過了解杭州市市立通俗圖書庫、奉化縣立巡回圖書館、天津通俗圖書館巡回文庫等多地巡回文庫圖書構成可知，黨義圖書是必備，此外，各巡回文庫圖書在教育（含通俗教育）、常識、科學等圖書報刊中自行選擇，具體增減視地方情形而定。

1918年，巡回文庫圖書主要是以教育類圖書為主導，至1925年一變為以常識類圖書為主導，至1928年再變為黨義圖書必備的圖書構成，是官方閱讀導向在巡回文庫圖書選擇上發揮主要影響的結果。

3 讀者需求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影響

1918—1937年，巡回文庫的讀者需求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巡回文庫的閱覽統計體現的民眾閱讀傾向；二是民眾向巡回文庫管理員反饋對巡回圖書在語言文字、內容、體裁、排版等方面的需求。民眾的閱讀傾向與閱讀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

3.1民眾閱讀傾向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影響

根據民國時期相關巡回文庫的總結及借閱圖書類別統計等數據，本文大致可推測出時人的閱讀傾向。以廣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巡回書車7個月（1933年11月—1934年5月）的圖書借閱類別統計為例，由于該巡回書車的圖書有23類，過于細致，此處不一一列舉，僅選借閱總量的前4名制為表1，分析考察當時廣西南寧地區民眾的閱讀傾向。

從表1可知，廣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巡回書車7個月內共借出圖書355冊，借閱冊數排前4位的圖書類別依次是小說、醫藥、歷史、軍事，占借閱圖書總量的53.5%；其中，小說類圖書被借閱的冊數最多，月借閱率在30%～56%，總借閱率約為41%，遠遠超過借閱數量居第2位的醫藥類圖書（5%）。因此大約可知，廣西南寧的民眾這一時期傾向閱讀小說、醫藥、歷史和軍事4類圖書，尤其喜愛閱讀小說類圖書。

表1　1933年11月—1934年5月廣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巡回書車前4類圖書借閱統計[17]

1935年，定縣同學會巡回文庫相關統計顯示，該巡回文庫巡回了“三個月十一天，巡回村莊數138村，巡回圖書2 922冊，閱讀人數總計10 369人，平均每個村莊閱覽人數86人”[18]。定縣是平民教育的實驗區域，利用定縣同學會開展巡回文庫的成效顯著，其中村民的閱覽傾向是“故事、小說、鼓詞為最多，其中，故事中以三國演義及岳飛兩書最受歡迎”，而“民族常識中，以東三省及日本兩書較多”[18]。由此可知，該時期民眾傾向于閱讀情節起伏的小說、故事、戲曲等讀物，其次是醫療衛生、歷史軍事等讀物。由于民眾識字能力的限制，巡回文庫還設置專門的畫報、連環畫以吸引識字有限的讀者，這部分讀者又更喜歡情節起伏的連環畫，與巡回文庫舉辦者試圖通過推廣閱讀以開啟民智、喚起民眾的初衷有出入。1936年，《教育輔導》刊載的一文認為“小學私塾以及工友商人平日閱讀之書籍，大都為牛鬼蛇神之連環畫及小說等”[19]，可知作者并不贊同民眾過多閱讀“牛鬼蛇神”的讀物。

有些巡回文庫在選擇圖書時將“牛鬼蛇神”小說等圖書摒棄，但也有巡回文庫在官方閱讀導向的主導下，兼顧讀者的閱讀傾向，適當地選擇民眾喜聞樂見的讀物作為巡回圖書。例如，湖北省實驗民眾教育館在1934年上學期設置特約茶園巡回文庫，從該巡回文庫第一庫的圖書目錄可知該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如表2所示。

該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在閱讀導向與閱讀傾向的影響下，極具代表性。從表2可知，該巡回文庫的圖書在黨義常識必備的前提下，結合民眾閱讀傾向，綜合考慮國內外形勢，既能引起民眾閱讀興趣，又引導民眾關注國家民族。

3.2民眾閱讀反饋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影響

巡回文庫在巡回過程中可以接收到民眾對巡回讀物的閱讀反饋，以及對巡回文庫圖書在語言文字、內容、體裁、排版等方面的需求。

一是語言文字的閱讀需求，希望巡回讀物的語言簡短淺白、文字簡單易識。1935年，定縣同學會巡回文庫收到農民關于讀物的反饋，他們喜歡閱讀簡短、淺白的文字，讀物的外在形式則傾向于“詞類連書，旁附注音，字體稍大，不要橫印”[18]。同年，湖北省立實驗民眾教育館設置流通書架和茶園巡回文庫，民眾認為他們陳列的圖書報紙大多“語句復雜，文意深奧，重要消息撲朔迷離”[21]，可見，讀者希望閱讀語句簡單、淺顯易讀的圖書報刊。1936年，重慶開展巡回圖書擔的實驗，實驗負責人要求讀物文字淺顯易懂，“只要讀過千字課的民眾便看得懂”[22]。可見，各地民眾對語句復雜、難以讀懂的圖書報紙頗有微詞，還是比較希望閱讀文字簡潔、語句簡單、通俗易懂的圖書報刊。所以湖北省立實驗民眾教育館提議在陳列讀物方面改進，為了迎合民眾的“低級趣味”，多備置“文氣淺顯、富于常識的小報”[21]。

二是選取內容有趣、能引起讀者興趣、民眾熟悉的體裁、厚薄適中的圖書作為巡回讀物。例如，1936年重慶開展的巡回圖書擔實驗，除了對巡回讀物的語言文字有要求之外，對巡回讀物的內容、體裁和閱讀時間等也加以限定，要求內容上側重常識方面，以社會常識為主，其次才是自然常識的內容；體裁上，最好采用“章回體小說、連環畫、彈詞、戲曲”[22]的形式；在閱讀時間上的期望為“30分鐘～120分鐘能讀完”[22]，即要選厚薄合適的讀物。但是，這僅僅是作為巡回圖書選擇理想狀態的標準，而實際上，當時圖書市場能滿足上述要求的讀物并不多，雖然“中國出版界、著作家老早就喊著民眾化、大眾化、通俗化的口號，而實際上真正合乎民眾的讀物不大找的出來”[22]。這應該是當時巡回文庫所有舉辦人的心聲，是在巡回文庫圖書選擇時都會遇到的問題。

三是因時制宜、因地制宜地選擇巡回圖書。中國地大物博，不同地區風土人情和物產各不相同，各地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也因時因地而異。例如，“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激起了國人強烈的愛國意識，江蘇宿遷縣立農教館不僅在館內“陳列懸掛反日文字圖畫”，還將“反日書籍圖冊編為反日巡回文庫”[23]，于各鄉鎮巡回陳列，供當地民眾閱覽，以激起民眾愛國熱情和反日思潮。山西省立民教館針對工商群體開展工商巡回文庫，“購置工業、商業、交通、工程、工藝、勞工、實業、經濟、科學、雜類等各種圖書”[24]，前往各商場、工廠陳列，巡回為工人提供職業常識圖書的閱覽服務。寧波民教館針對漁民和鹽民設置“漁鹽巡回文庫”[25]，在黨義常識類圖書之外，增加關于漁業和鹽業的圖書。

表2　1934年上學期茶園巡回文庫圖書構成分類統計[20]

此外，在巡回文庫的閱覽登記方面，因為人們不愿意登記姓名，所以湖北省立實驗民眾教育館建議，取消簽名式，采用職業劃到①的方法，既快捷又便利，簡化閱覽前的登記程序[21]。由此可知，民國時期普通民眾對讀物有淺顯易懂、能引起閱讀興趣的訴求，對巡回文庫的閱覽程序也希望能簡化處理。

1918—1937年，巡回文庫的閱讀導向與讀者的閱讀需求存在不一致和矛盾的地方：官方閱讀導向希望民眾在閱讀中拓展見識，增強家國意識，提高生活生產技能；而民眾更傾向于閱讀淺顯易懂，內容有趣的消遣讀物。如上文所述，這一時期諸多巡回文庫在進行圖書選擇時，盡可能地調節這種不一致性，使巡回文庫的圖書既能引起民眾閱讀興趣，也能傳播知識，或引導民眾利用閱讀提高現代生活的技能，或喚起民眾為了家國而振奮。

4 圖書館學人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理論探索

1918—1937年，中國圖書館事業在發展，巡回文庫的舉辦者在實踐中摸索巡回圖書的選擇方法，試圖在閱讀導向與讀者需求之間尋求平衡。這一時期除了豐富的巡回文庫實踐，圖書館學人還進行了關于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理論探索。

關于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趙福來提出了全國通用的幾個基本標準：一是“書要好而淺近的文字寫作”；二是“要費錢少而效果大”；三是了解“民眾的嗜好和興趣，根據地方情況介紹相當的讀物給相當的讀者”；四是“其價目、大小要注意，免于處理上感到困難”，五是注重規劃巡回文庫圖書構成，“規定各類的百分比，摒棄神奇鬼怪、無益身心的小說”[26]。他從理論上探討了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原則，文字要淺顯易懂，內容適合地方民情和民眾喜好，能引起民眾閱讀興趣，有益民眾身心發展和生活常識積累；在經費許可的范圍內，選擇性價比較高的圖書，或與當地公立圖書館互借圖書；由于巡回文庫形式的特殊性，選擇圖書要注重圖書大小與巡回工具的契合度，有些圖書雖好，如果部頭過大，并不適宜用于巡回文庫，不僅因為一個巡回書箱裝不了幾本大部頭的書，而且讀者也會因為閱讀時間過長而卻步。

此外，他還介紹了選擇圖書的方法，在了解當地民眾的識字水平、閱讀傾向、地方需求和經費狀況之后，巡回文庫可充分利用各種書目（尤其是比較公允的各圖書館書目）和各種新書廣告，或者親自到店閱覽，有計劃地選購圖書。他將巡回文庫應備書目分為普通叢書、哲學、黨義、宗教、一般社會科學、政治經濟、教育、婚姻風俗、自然科學、應用技術、醫藥衛生、農學、家政、商業交通、工業制造、美術音樂、語言文學、新小說、舊小說、地理游記、傳記、本國史、外國史，共23類子目，并在各子目下分別介紹相關圖書，著錄譯著者、出版機構及價目信息，偶有提要或簡要評價[26]。這是當時圖書館學人首次對巡回文庫圖書選擇進行的理論探索。

在當時的圖書館學相關著作中，涉及圖書選擇的還有很多，以該時期民眾圖書館為代表的公共圖書館的圖書選擇為例，1935年徐旭在其所著的《民眾圖書館學》第6章中專門討論民眾圖書館圖書之來源，巡回文庫作為公共圖書館服務的延伸，目的是收集“最大多數民眾可以利用的圖書”[27]，所以他詳細介紹了對于不同地區民眾圖書館圖書選擇的標準、依據、比重等內容，該書中圖書選擇的方法和標準同樣適用于該時期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

無論是上述各地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的具體實踐，還是當時圖書館學人所進行的理論探索，都對這一時期巡回文庫的圖書構成產生了積極影響，增加了巡回文庫普及各地民眾閱讀的機會，有力推動了該時期的社會閱讀。

5 結 語

1918—1937年，巡回文庫作為圖書館的簡易形態，以及圖書館服務的延伸，在全國大范圍內設置和普及，促進了該時期民眾社會閱讀，輔助了學校教育、家庭教育、識字教育和職業教育，傳播了民族思想，激發了愛國意識。這一時期巡回文庫的圖書選擇在閱讀導向、讀者需求、社會思潮、地方需求及經費限制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下，艱難地平衡各類圖書構成，以達到巡回文庫促進圖書流通、引導民眾閱讀、提高民眾生活生產技能、啟迪民眾智慧的宗旨。該時期巡回文庫圖書選擇經驗的總結和圖書選擇理論的探索，為今天公共圖書館在其延伸服務的圖書選擇方面，提供了歷史經驗和借鑒，有助于促進全民閱讀和書香社會的構建。

注 釋：

①鑒于時人閱讀不愿登記姓名，該館建議在登記表格上將職業分類，讀者在各自對應職業下劃到作為登記，不用填寫姓名，同時，也便于巡回工作人員統計不同職業的閱讀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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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Itinerant Library Book Selection in 1918-1937: Reading Guidance and Reader Demand

[Abstract]Itinerant libraries with various themes were built in most areas of China between 1918 and 1937.The book constitution of these libraries had experienced two changes, including a large increase in the number of common sense books and a compulsory addition of books about the party's doctrines.Influences of official reading guidance on the itinerant library book selection are as following: educational books played a leading role; the number of common sense books ranked first; books about the party's doctrines became a must for all the libraries.People's reading tendency and reader's demand also had an effect on the book selection of itinerant libraries.In addition, library scholars carried out theoretical exploration on itinerant library book selection.

[Key words]Itinerant library; Book selection; Reading guidance; Readers' demand

[中圖分類號]G252.17

[文獻標識碼]A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招標項目“清末民國時期圖書館事業檔案整理與研究”的階段性成果之一，項目編號：15ZDB128。

[作者簡介]

唐 艷 女，1987年生，四川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歷史文獻學2013級博士研究生。

姚樂野 四川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收稿日期：2015-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