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科考案和“腰斬”酷刑廢除

王吳軍

“腰斬”是古代酷刑中的一種，極其殘忍。所謂“腰斬”，顧名思義就是從腰部猛砍一刀，將處以這種刑罰的犯人斬為兩截，不過，實施腰斬要脫掉犯人身上的衣服，這樣砍起來更為利索。“腰斬”是從犯人的腰部下刀，受刀的部位不同，犯人死亡的快慢也就不一。劊子手若是想要讓犯人死得快一點，就砍腰部上面一點的部位；如果要想讓犯人死得慢一點，就砍腰部下面一點的部位。犯人死得慢的時候，已經被刀砍得分離的身體上端和下端還是活的，過一段時間才能慢慢地痛苦死去。很慘。甚至，有的劊子手還會把犯人已經上下身分離了的身子放在木板上，這樣，受腰斬的人還可以活幾個時辰，當然痛苦也就要延長了。此時的劊子手陪伴著被腰斬的犯人，幸災樂禍的“欣賞”犯人的痛苦表情，并利用這一點向犯人家屬索要賄賂。如果犯人想要快死。減少痛苦，就得給錢。這也算是這個行業的“潛規則”。自從秦朝丞相李斯因為縱容其子李山與盜賊交往的罪名而成為第一個被實施“腰斬”的人之后，每個朝代都有人被處以“腰斬”之刑，命喪黃泉。

但是，到了清朝雍正年間，—個名叫俞鴻圖的官員因為一樁科考案被處以“腰斬”之刑后，雍正皇帝就把“腰斬”之刑給廢除了。

俞鴻圖是浙江海鹽人，字麟一，他是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的進士。雍正皇帝初登皇位的時候，雍正皇帝的八弟在朝會上聯絡許多大臣向皇帝發難。這時，官微職小的俞鴻圖看準了時機，挺身而出，慨然出面維護了雍正皇帝的尊嚴，得到了雍正皇帝的賞識。這是俞鴻圖發跡的開始，若是不出意外，俞鴻圖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學識和察言觀色的能力在當時的官場上春風得意，平步青云，若是運氣好的話，混個一品大員、掙個一門榮華富貴是不成問題的。可惜的是，俞鴻圖的生命中偏偏出現了意外。

雍正十年（1732年），俞鴻圖被任命為河南學政，相當于河南省的教育廳廳長，肩負著在河南省的讀書人中為國家選拔人才的重任。俞鴻圖在任上兢兢業業，但人在官場，他免不了也會有些吃請受賄。有一年，雍正皇帝下圣旨派俞鴻圖到湖北武昌做科考的主考官，主要是負責科舉考試的一些事項。俞鴻圖到了湖北武昌主持這次考試，他嚴鎖試院的門戶，并安排手下人分別在試院內外站崗值班，嚴密防范，任何人均不得擅自出入，以杜絕考場的傳遞作弊行為。但是，問題還是出現了。

本來，清朝的科考規定很嚴格，凡是到外地當主考官的官員，不能攜帶家眷，不得在外交朋結友，不得外出居住。總之，到外地當主考官的官員要盡量回避一切會惹起瓜田李下之嫌的事情。偏偏在這個時候。俞鴻圖新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妾，便把這個小妾也帶到了武昌。租房讓其住下。但是讓俞鴻圖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個年輕漂亮的小妾竟然包藏禍心，她居然跟奸夫串通，用計誘使俞鴻圖把考試的題目和盤托出，然后，以高價賣給當時的考生。而且，俞鴻圖的小妾和她的奸夫還暗地里背著俞鴻圖收受賄賂。搞到最后，連那些目不識丁的人都通過了考試，弄得人們議論紛紛。這樣一來，俞鴻圖在迷迷糊糊中做了個“冤大頭”。不久，科考泄題事件搞得滿城風雨，接著，東窗事發了。

當時，湖北武昌科考泄露考題的事很快傳到了湖北巡撫王士俊的耳朵里。王士俊和俞鴻圖素來不和，于是，王士俊當即寫了奏折，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雍正皇帝見此奏折，勃然大怒，立即派出欽差大臣到湖北武昌，令其查證事實。這樣一來，上面追究下來，牽涉到了俞鴻圖。

剛開始，俞鴻圖對此并不知情。但是，最后人證、物證俱在，俞鴻圖有口難辯，只好“背黑鍋”。接著，俞鴻圖的案子由刑部報到了當時的皇帝雍正那里。雍正皇帝是一個非常痛恨貪官污吏的人。尤其是見自己極其器重的俞鴻圖竟然也是個貪官污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揮筆就把刑部給俞鴻圖判的斬刑改判為“腰斬”。

“腰斬”俞鴻圖的刑場就在武昌城最熱鬧的街市上，讓俞鴻圖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處以“腰斬”之刑。是為了平民憤，也是為了給其他官員敲警鐘。當時，由官員鄒士恒接替俞鴻圖的職務，并且負責監斬俞鴻圖。而這個鄒士恒，正是俞鴻圖的兒女親家。這大概是雍正皇帝的刻意安排。雍正皇帝事先不讓鄒士恒把“腰斬”的處罰告訴俞鴻圖，懾于天威，鄒士恒一點也不敢透露。直到臨刑的時候，俞鴻圖及其家人還以為就是充軍發配之類的處罰，根本沒想到會是“腰斬”的刑罰。俞家人事先也沒做準備，到了這個時候再想打點刑場的劊子手。已經來不及了。

說起來，俞家人因為事先沒有思想準備，沒來得及拿銀兩打點劊子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劊子手可就不那么想了。劊子手等了半天，沒得到俞家人的一點好處，遇上這樣不識時務的犯人必然很不高興了。當時雖然是秋后的開刀問斬，但是秋天的烈日還是把人曬出了一身的臭汗，真叫一個熱啊！馬上就是午時三刻了，該行刑了，犯人家屬的銀子還沒有遞上來。劊子手往手心里吐了幾口唾沫，對俞家這種不肯給任何好處的犯人，劊子手的做法是，你如果讓我活得不愉快，我就讓你死得不痛快。

俞鴻圖就在這樣的情形下要受到“腰斬”之刑了。

正午時分，劊子手握緊鍘刀，一刀將俞鴻圖斬為兩段。頓時，俞鴻圖腸流血淌，慘不忍睹。這“腰斬”確實是一種慘烈的酷刑，俞鴻圖受刑后。身軀成為了兩截。卻并未立刻死去，神智還清醒。痛苦萬狀的俞鴻圖，上半截身子上的兩手撐著地面，以指頭沾血。一連寫下了7個“慘”字。才慢慢痛苦地死去。《清朝野史大觀》中說：“俞君（俞鴻圖）既斬為兩段，在地亂滾，且以手自染其血連書七“滲”字。其宛轉未死之狀，令人目不忍睹。”

憑心而論。盡管俞鴻圖沒有主動作弊，但是，他在這次事件中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處斬他以正綱紀，并不過分。如果是一刀砍頭，俞鴻圖有可能就淹沒在了歷史的滔滔流水中，歷史上被處斬的官員太多了，數都數不清，沒人會記得。可是，俞鴻圖卻以“腰斬”這種特殊的受刑方式讓歷史記住了。

俞鴻圖受“腰斬”之刑固然是前有古人，卻是后無來者了。目睹了俞鴻圖行刑的慘狀，心膽俱裂的鄒士恒在給雍正皇帝的奏折中，將俞鴻圖死時的慘狀作了描述，雍正皇帝聽后，竟然動了惻隱之心，于是，他降下圣旨，廢除了“腰斬”這一刑罰，腰斬的刀具也就從此封在了歲月的煙塵中。雍正皇帝的圣旨中寫道：“由今始，廢除腰斬刑。”就這樣，我國從春秋時代開始實行的“腰斬”之刑，到了清朝雍正年間被廢除了，正式退出了歷史舞臺。而俞鴻圖也成了最后一個死于“腰斬”的人。

俞鴻圖是史書上記載的最后一個受“腰斬”之刑的官員。要說起來，這個俞鴻圖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徒，僅僅是在當時的科考中做主考官的時候疏于防范，泄露了考題，和那些真正的貪官污吏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