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堂
一、美學上“崇高”的概念
崇高是美學的基本特征之一。在詩歌教學中,美學理論能夠輔助我們將詩歌教學引領到更廣闊的審美層面,尤其是在鑒賞李白詩歌時,我們能夠更充分地感受到李白詩歌獨一無二的風格。
在中國的傳統美學中,“崇高”二字本身就含有抽象化的直觀形象。“崇”字從山,宗聲。山的本訓是“有石而高者”,“高”字為高地上的房屋之形。
崇高在形式上往往表現為一種粗獷、剛健、雄偉的特征,它是一種以力量和氣勢取勝的美。大唐盛世以其獨特的時勢造就了李白這樣一位天才的詩人,再加上他豁達的個人品格和氣質,這位浪漫主義詩人的豪邁飄逸之性在他身上體現得尤為鮮明。
二、李白詩歌的崇高之美體現在所選取的意象上
崇高在外形上來說的,它表現為事物空間上的巨大和時間上的無垠。那么體現在李白的詩歌中,則是對雄偉闊大、奇特壯美的意象的追求。
“五花馬,千金裘,呼爾將出喚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愁何其廣闊、難以排遣,以至于像萬古那么長久。“萬古”是時間的無窮,是崇高的美。“醉來臥空山,天地即衾枕”,以天為蓋,以地為廬,多么灑脫暢情!“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白發三千丈,緣頭似個長”“鳳飛九千仞,五章備彩珍”,李白的詩中經常用到“九千、九萬”等量詞,讓人產生無盡的遐想,這是怎樣壯闊的世界,容得下如此浩瀚的事物。
對象的無限巨大與自身的渺小之間的對立也成為一種崇高的美。
李白還喜歡寫大山大川,山就是大得望不到邊的,河必然是長得看不到盡頭的。你看他寫天姥山:“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岳掩赤城。天臺一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在李白的筆下,天姥山氣勢逼人,不僅遮斷天空,直插云霄,甚至高過五岳,“一覽眾山小”。這樣說還不夠,通過和一萬八千丈的天臺山相比,天姥山甚至以其雄偉之姿壓倒了天臺山,巋然屹立。幾個動詞“橫”“拔”等連續使用,更使天姥山的形象躍然紙上。接著作者進入夢境,在奇花的迷戀之下,又不由為所見的壯闊景觀所激蕩:“熊咆龍吟殷巖泉,栗深林兮驚層巔。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此處描寫尤為大氣磅礴:巖泉發出的響聲,象熊在怒吼,龍在長鳴,使幽靜的樹林戰栗,使層層山巖震驚。烏云黑沉大雨將至,水波蕩漾升起陣陣煙霧。閃電迅雷,使山巒崩裂。字里行間裹挾著巨大的力量,具有一種奇偉的美。
三、李白詩歌的崇高之美體現在他的意境上
從美學意義上說,“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
李白在詩中常常捕捉著不尋常的意象,在有限而微淺的酒杯中蘊藏著無限而深沉的意境。如《把酒問月》云:“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云間沒。”
四、李白詩歌的崇高之美體現在他的思想上
李白詩歌的崇高和壯美還體現在詩文的思想性上,體現在詩人對自我人格的珍視上。李白一生孤芳自賞,保持錚錚傲骨。在結尾部分他發出了“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的感慨,讀來似乎有種消極的味道在里面。類似的詩句在他的詩歌創作中很多,諸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等等。也許這正如他在道教信仰里尋找解脫一樣,在這種表面的超然解脫之外,我們看到的“其實是渴望任隨自然、融入自然,內心深處深藏著對于人身自由的向往”。幾多感慨,幾多惆悵,唯有“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在詩歌結尾處,詩人深深感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此等不合流俗的豪言壯語唯有李白道來才有如此氣魄。而不同流合污,同時又使他感到痛苦,所以對于一生想走仕途的李白來說,又多少帶了一點悲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