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亞群 (江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 330000)
余華《第七天》中的荒誕性分析
鄒亞群 (江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 330000)
余華在《第七天》中,用冷靜而又荒誕的筆觸,講述了主人公楊飛死后七天游離在人世與陰間的所見所聞,荒誕藝術的運用貫穿始終。他在小說中用荒誕而冷靜的語言以及特有的敘述方式,塑造了獨特而怪誕的意象,向讀者展現了一個荒誕卻更加真實的世界。
荒誕;形象;語言;敘述方式
時隔七年之久,余華推出他的最新長篇小說《第七天》,用冷靜而又荒誕的筆觸,講述了主人公楊飛死后七天游離在人世與陰間的所見所聞。在這七天里,楊飛的亡魂不斷穿梭在人間與陰間,重溫著生前的殘酷與溫情,也目睹著現實的滄桑百態和荒誕不經。
荒誕的本義是指音樂中的不和諧, 后來又引申為不合邏輯、不合情理、不可思議。它原指西方現代派藝術中的一個戲劇流派,興起于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荒誕文學完美詮釋了世界和人生的荒誕性,即人與世界的隔膜和人與人之間的無法交流。荒誕是生命意義的完全消解,人生的無意義、失序、虛無。作為文藝理論的一個概念,它在當時的西方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如今,全球化語境下的文化呈現著一種相互交融、相互影響的狀態。 作為一個完整而具備系統的西方概念,“荒誕”也就不可避免地會對中國文學的荒誕性的體現產生或大或小的影響。然而,中國荒誕性文學并未能形成一個真正的文學流派。但是在西方荒誕文學的影響下,中國文學各流派中都出現了荒誕文學因子,并且先后在中國產生了廣泛的反響。而正是中國荒誕文學因素的短暫存在,才讓中國文學在動蕩的年代之中存活下來,并形成了豐富多彩的文學流派,同時,荒誕敘事作為一種作家對文化精神追求的敘事方式并未消逝。
余華在《第七天》中對荒誕藝術的運用貫穿始終。在《第七天》腰封上,余華寫了一段話: 與現實的荒誕相比,小說的荒誕真是小巫見大巫。因為現實荒誕,小說描寫的荒誕就有其合理的依據,或者更進一步說,荒誕的敘述背后,恰恰是現實的紙上再現。余華一直致力于書寫整個國家的疼痛,他在這部小說中用荒誕而冷靜的語言和特有的敘述方式,塑造了獨特而怪誕的意象,向讀者展現了一個荒誕卻更加真實的世界。
在小說的一開頭,出現了對主人公楊飛形象的描述。區別于人類的形象,作為游魂的楊飛已經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相貌,他的五官已經完全變形,無法辨認。楊飛孤零零地死去,沒有人為他凈身、整容、化妝,甚至連殮衣也沒有。他在殯儀館的催促下清理傷口,自我悼念。世相的混亂與殘酷只能讓楊飛在倉促間匆匆奔向死亡之地。余華在這里并沒有敘述楊飛活著時的生活,但透過他死去時的形象,輕易舉地展現出楊飛生前的混沌與無奈。
其次,在此部小說中,出現得最多的就是“骷髏”這一特殊形象。小說中出現了大段關于“骨骼人”活動場景的描寫,也就是骷髏人烏托邦世界的展示,充滿了詩意和溫暖。骷髏除了外觀形象與普通人類不一樣外,他們吃飯、下棋、穿衣、愛美,他們的動作、語言與普通人類毫無二致。余華塑造的骷髏人既栩栩如生,又嚴謹真實。
余華在《第七天》的學術研討會上曾經說過,這部小說的語言我很講究,這是從一個亡靈的角度來講述的語言,應該是節制和冷淡的,不能用活人的那種生機勃勃的腔調,只是在講述到現實世界的往事時,我才讓語言增加一些溫度。他的不帶感情的敘述,一度被人稱為“零度情感敘述”,而刻意節制的語言態度也體現在將小說中極具沖擊力的情感、內容蘊藏在看似稀疏平常的話語中,爆發出語言的巨大張力。
在《第七天》里面,作者用第一人稱的敘述角度講述了作為一個死魂靈的楊飛在這七天里的所見所聞。楊飛就像一個外人一樣回憶著自己的往事,講述著世間種種人情物象。簡單而冷靜的語言精準地勾畫出楊飛的死狀凄慘和冷漠,這也正符合楊飛這個離開人世的游魂身份。
就連楊飛在回憶曾經最珍視的親情與愛情時,都只是帶著一種時過境遷的溫情和無可奈何的冷淡。楊飛與楊金彪的父子情在現如今的社會中堪稱偉大,然而偉大的親情卻抵不過現實的殘酷。故事中父子倆生活的艱難和不幸在楊飛的敘述中顯得平靜淡定,但恰恰是這樣的語言敘述卻使得故事本身具有更強大的震撼人心的沖擊力, 把苦難推到讀者的眼前,使溫情感染人的心靈至深。樸實的語言正是對楊飛內心情感最真實的詮釋,也正與人類普通情感吻合,與鬼魂敘事方式吻合。
余華曾經在其隨筆《虛偽的作品》中寫道,當我發現以往那種就事論事的寫作態度只能導致表面的真實以后,我就必須去尋找新的表達方式。尋找的結果使我不再忠誠所描繪事物的形態,我開始使用一種虛偽的形式。這種形式背離了現狀世界提供給我的秩序和邏輯,然而卻使我自由、無限地接近了真實。
在小說《第七天》的開篇,作者就用了荒誕而絕望的筆調來寫。余華讓楊飛的鬼魂游蕩在生與死的邊境線上整整七天,并且引入楊飛的前妻、養父等故事,也引入其他鬼魂的故事。整個故事環環相扣,非常緊湊而又同時具備著開放性,可以看出,余華在小說的敘述方面非常講究,回環往復,看似混亂卻顯示出內在的清晰脈絡。
在《第七天》中,余華用反諷和戲謔的手法真切而深刻地表現出真實的社會現狀,同時也讓本就荒唐的現實在怪誕的敘述手法下呈現得更加集中而恐怖。或許,有人會認為余華把太多社會新聞的熱點放了進來,質疑他處理現實的方式。然而,余華并沒有生搬硬套地堆砌新聞事件,新聞素材是一個宏大的社會背景,而《第七天》只是在一個緊緊貼近的位置,敘述當下現實。正是如此緊貼現實的敘述才讓小說更快、更充分地抵達現實。余華曾經表示,他在書中引用到的新聞素材并不太多。他希望用不長的篇幅,較為集中地表現中國當下社會現狀的荒誕性。難以想象的現實都在發生,最后大家都慢慢習慣了。
《第七天》以當今中國社會經濟迅速膨脹為背景,指摘了社會轉型時期的物欲橫流、人情冷漠,以及由此造成的信仰缺失與精神淪喪。整部作品以現實新聞素材為主調,奏響了荒誕的主題曲,展現了一幅真實的荒誕圖。
然而,書中所表現的現實的荒誕感和人類生存的荒誕本質并沒有完全摒棄光明,走投無路。我們還可以看到楊金彪與楊飛相濡以沫的偉大父子情,伍超和鼠妹劉梅奮不顧身的壯烈愛情。它們散發出微茫而堅強的光亮,在小說所揭露的冰冷的現實中顯得尤為溫暖而珍貴。正是因為這點點閃爍的溫情,溫暖了我們漫長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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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亞群,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