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蕊 (中央民族大學 100081)
“儀式”與“展演”
——淺析文化人類學視閾下的湘西土家族茅古斯文化變遷
陳 蕊 (中央民族大學 100081)
本文從文化人類學的視角,通過類比的方法運用相關人類學理論,對土家族茅古斯儀式與茅古斯展演進行剖析,分別對其儀式與展演的結構、社會功能及超邏輯進行探討,以闡述土家族茅古斯的文化變遷。
茅古斯儀式;茅古斯展演;超邏輯
在湖南湘西這片土地上蘊育著土家、苗多元的神秘文化,這些文化流淌在湘西人的血液之中,融匯在各個層面的精神生活領域里,成為楚文化不可或缺的有機體。在這些神秘文化中,茅古斯是湘西土家族特有的儀式性舞蹈,亦“毛古斯”、“茅人祭”,其顧名思義:“茅”或“毛”是指用棕葉、稻草、棕片或者茅草披掛在身上,裝扮成毛人祖先的樣子來祭祀毛人祖先。“古斯”是“故事”的轉音,這里的“故事”代表著打獵、生產、生活的故事情節。幾千年來,茅古斯舞一直存活在專供祭祖的擺手堂中,作為祖先之舞,它是傳統文化和歷史演變的折射鏡。隨著時代的進步,思想的進化,漢族文化的濡染與熏陶,它從傳統民間儀式不斷衍化逐漸發展成展演式舞蹈,并走上了舞臺,雖使它移風易俗,但其依然固守著民族的個性與特質。
儀式是形式化——具有固定風格、一再重復與固定的形態。人們在特定地點與特定時間舉行儀式。一般在每年正月初一至十五,正月初三開始,逢單日跳茅古斯,直至正月十五結束。茅古斯一上場,堂上歌舞立即停止,參加擺手舞的男女老少紛紛為其讓路。該儀式有一定的故事情節與內容,以反映古代土家族先民的狩獵、生產、生活為主;其動作和動律十分奇特,動作基本是靈活靈現地模仿類人猿的行走:臀部下沉,雙膝彎曲,行走時碎步進退,左右搖擺,全身不停的抖動;其表演內容雖繁雜但卻渾然一體,依次為敬祖先、祭眉山、打獵、討土、砍火畬、挖地、下種、收割、掃進掃出等,每場每段都有獨立的程式。
茅古斯儀式是社會性質的行動,具有增強自信與凝聚力的作用。通過這場民間儀式,使個體聚集起來,相互之間的關系得以加深,使彼此更為親密,同時也強化了個體的宗教信仰,消解了自我壓力,提高了這些參與者的凝聚力。
茅古斯儀式具有傳承文化的作用。民間儀式與舞蹈展演相比,展演有觀眾,而不是參與者。演員只是在表演某些事情,但儀式的參與者非常誠摯。儀式傳達了參與者及其傳統的信息。儀式重復出現,代代相傳,將一些持久存在的信息、價值與感情轉換成行動。茅古斯作為一種符號,它是對土家傳統文化的有效延續,也是傳承傳統文化的主要工具。因土家族有自己的語言,而沒有自己的文字,所以茅古斯對于民族文化傳承具有言傳身教的獨特性。土家人通過參與茅古斯儀式,實現群體的文化認同,將傳統文化保留與傳遞。
茅古斯儀式具有維持秩序,甚至顛覆秩序的功能。儀式的參與者比其他人更加熱衷于儀式背后的信仰。只要借著參與一個聯合的公開行動,參與者就表示他們接受了一套共同的社會道德秩序。這種秩序超越了他們的個人地位。在漫長的歷史演變和社會發展進程中,茅古斯的發展受到了各種因素的影響,儒家文化在土家歷史文化演變中打上了深深地烙印。
維克多?特納稱作“社會展演”——使過去的重要事件復活,然后與現實的經驗和行為結合在一起。這種對過去的再造可能并非出于自我意識。人們借助展演將過去展現出來,關于過去的知識通過這一途徑使人們強烈感受到它的存在及其與現實生活的沖突。人們也通過這一途徑去重溫過去并且依照現在的需要將過去重新加以詮釋。
茅古斯民間儀式遺留了先古時期的生殖崇拜。舞者腹前捆一條一尺長并用紅布包頭的草把,代表人類自身種的繁衍工具——男根。茅古斯的表演動作樸素簡單,線條粗獷,跳起來有股野勁。在表演中那根象征著男性生殖器的“粗魯棍”,表演者在表演時經常以雙手捧住,做出夸張炫耀的動作,這是土家人的生殖崇拜意識。改土歸流以前是男根表演很尋常,但是改土歸流之后由于人們的思想觀念的變化,現在展演的表演者和觀眾都會刻意的去回避這段表演,只有少數一些地方還保留著這部分男根表演。
“儀式”與“展演”作為一種社會文化形態,二者具有完全不同的超邏輯,漢特曼將它們分別稱為轉化和展現,他認為二者之間的差異在于:展演的內在邏輯是分類與展演,而儀式的內在邏輯是分類與轉化。
對于儀式來說,因其重復性說明,一種儀式的舉行如果沒有一定的預見性和準確性,就只有消亡。在土家茅古斯儀式的暫時性微觀世界里,舞者體驗到了各種感覺,他們的身體成為狀態轉變的場所。首先,轉換的儀式是有目的的,儀式屬于目的論活動。茅古斯這一儀式過程具有明顯的目的論色彩,它是在祭祀毛人祖先,它在土家人的心目中是古代遠祖的化身;其次,儀式具有預示作用,預知一種假定情況,提供實現這種文化想象行為的步驟。茅古斯儀式內容以反映古代土家族先民的狩獵、生產、生活為主,他們全身上下不停地抖動,全身的茅草發出唰唰聲響,頭上五條大辮子左右不停擺動,碎步進退,左右跳擺,搖頭抖肩,又講土家語,又唱土家歌。茅古斯的這套邏輯是一個有目的的變革方案的邏輯,這個方案具有因果性和預見性;最后,轉換儀式在一定程度上具有自我調節作用,即監控自身的進展。
對于展演來說,邁克爾?赫茨菲爾德認為“展演的首要特征是視覺性——以圖像運動和表演吸引觀眾……實際上,對于觀眾而言,展演離自我十分遙遠,因為色彩和圖像都被視覺客觀化了。形象性,展演的視覺性不僅是展現自我的手段,也是國家權利的工具。展演要使觀眾相信表面現象,因而便忽視標志和滲透這些場合的官僚制度前提。受到了現代文明的滲透和影響,茅古斯的傳統文化內涵逐漸弱化,主要功能也隨之轉變。它逐漸從宗教祭祀儀式中解脫出來,成為了廣大土家人民自娛自樂的群眾性舞蹈。廣泛應用于各種節日喜慶中,出現在各大媒體上,演出場次和劇目不斷的增加和變化,從土家祖先的漁獵生活寫照到刀耕火種的原始農耕生活場景,再到紡織技術的出現與漢文化的傳播,這些都是人類社會發展歷史的軌跡,茅古斯用動作記錄著我們的文化。
綜上所述,本文通過對茅古斯儀式與展演的結構、社會功能及超邏輯的闡述,得出土家族茅古斯傳統文化經歷了一個復雜的變遷過程,傳統的宗教儀式正逐漸變為一種被權力所操控的現代文化展演。作為民間儀式的茅古斯與作為展演式舞蹈的茅古斯,不光在結構與功能方面有所不同,在不同秩序、分類下細節也有所改變。儀式與文化展演二者之間既相互關聯相互轉換又截然對立。作為一種研究手段,它十分有助于我們對被改造成國家禮儀活動中的“民俗”的宗教活動進行分析。如此做之,也將有助于我們用更寬闊的視野對傳統舞蹈進行更深入的研究。
[1]康拉德?菲利普?科塔克[美],周云水譯.文化人類學—欣賞文化差異,第14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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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蕊,中央民族大學舞蹈學院2014級碩士研究生在讀,專業:舞蹈學,研究方向:舞蹈歷史與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