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瑞珉 (沈陽師范大學 110034 )
“源于內而形于外”
——淺談袁派舞臺藝術角色塑造
苗瑞珉 (沈陽師范大學 110034 )
袁世海,原名袁瑞麟(1916-2002),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開創了“架子花臉銅錘唱”的先河,表演風格蒼勁豪放,細膩傳神,嗓音渾厚圓潤且感情表達濃郁,世稱“袁派”。本文通過袁世海先生所提出的表演要領,對袁派經典劇目《九江口》“攔駕”一折進行深入的分析。
京劇花臉;袁派;九江口
“源于內而形于外”是袁派藝術所強調的表演方式,以豐富的內心活動來支配唱、念、做以及各種形體身段、武打等戲曲表演程式。從而將人物刻畫的細膩感人,捕捉人物精細生動的內心獨白,達到引人入勝、栩栩如生的目的。京劇中的“四功”即唱、念、做、打。在各個行當中偏重各異,架子花臉以念、做為主,唱、打為輔,突出展現人物的真實生動,使“做工”更加繁難也格外重要。袁世海先生開創了“架子花臉銅錘唱”的先河,表演風格蒼勁豪放,細膩傳神,嗓音渾厚圓潤且感情表達濃郁,世稱“袁派”。
袁世海先生在多年的藝術實踐當中,汲取了各家藝術之精華,豐富自己的表演藝術風格。大膽的突破了傳統京劇架子花臉表演模式,增加了曲牌、調式、板式,如:反二黃、二黃三眼、高撥子等。豐富了架子花臉的唱腔種類。在做工上,也作出了許多新的創造,令架子花臉的表現力更加突出。創編和重新排演了許多由架子花臉主演的劇目。如《九江口》《李逵探母》《黑旋風李逵》《西門豹》等。所扮演的曹操,從青年直至老年,共二十余出劇目,表演出神入化,撼人心魄,被觀眾譽為“活曹操”。他塑造的李逵、魯智深、曹操、張定邊、張飛、廉頗、項羽等舞臺形象獨具特色、膾炙人口。
戲曲表演塑造人物情感,不外乎八個特點,即“喜、怒、哀、懼、憂、思、驚、羞”。戲曲舞臺表演是要通過人物的舞臺行動“以歌舞演故事”來塑造人物,而戲曲表演塑造人物的藝術手段十分豐富又十分嚴謹。無論在表演、唱腔、鑼鼓、服裝、臉譜等各個方面,通過長期舞臺實踐形成了一套相得益彰規范化的程式。“手為勢,眼為靈,身為主,法為源,步為根”所謂的“法”是指戲曲表演不能背離規矩與法度。但程式化又不是僵化的,而是靈活的、鮮明的。不同的人物塑造在不同的情境、情緒與背景下程式的呈現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戲曲的程式是要體驗的,沒有體驗,程式就不能發展,不能變化。戲曲的體驗要和技術的表演結合起來,既要用人的感覺體驗,也要用人的理性判斷。體驗和表現的關系微妙又復雜。”1戲曲表演的一大美學特征就是程式化,想要更好的塑造人物一定要做到對程式化的“死學活用”“戲不離技,技不壓戲”“以技傳神”。各種技巧要為劇情、人物所服務,運用恰當,充分發揮程式性的特點賦予人物藝術的表現力,過分的追求程式性技巧的堆砌只會使人物變得形式主義。袁先生曾強調,在傳承中不能僅僅注重表演的技術層面的程式化,忽視了技術背后對劇情與人物的理解與刻畫,很容易把人物塑造得不夠豐滿,必須要把人物的情感完美的融入到唱念做打中去,具備了扎實的基本功就要從會戲路到會塑造人物。下面以袁派代表劇目《九江口》中的“攔駕”一折為例,對京劇架子花臉是如何以“憂”這一情感特點塑造劇中人物張定邊作深入研究。《九江口》一劇講述的是元末群雄割據,北漢皇帝陳友諒欲與吳王張士誠聯姻,約定在九月重陽和兵,共抵朱元璋。不料在歸途中,北漢將軍胡蘭與張士誠之子張仁被朱元璋擒獲。胡蘭被降后,劉伯溫派大將華云龍假扮張仁。華云龍巧舌如簧,成功騙取陳友諒的信任。卻被老謀深算的大將張定邊識破,屢次進諫未果,陳友諒執意發兵,最終十萬人馬大敗于玉山。幸虧張定邊率領八百護衛軍,改扮漁夫模樣埋伏在九江口,才得以救駕而歸。張定邊一角,最初是由老生演出,后經范鈞宏先生改編,改為花臉飾演張定邊。60年代初,中國京劇院首演,袁世海飾演張定邊,葉盛蘭飾演華云龍。其中“攔駕”一折,是張定邊在江邊最后一次攔阻陳友諒,也是整出戲中最能掀起高潮的一折,是承上啟下的重中之重。袁世海先生一改老戲版本中吹腔的簡略唱腔,重新設計唱詞唱腔,以凸顯張定邊此時心緒煩亂、惆悵憂國。張定邊身穿重孝,戴麻冠,手持哭喪棒,“撞金鐘”緩慢上場,接唱二黃散板,要唱出悲涼,憂慮的感情。后陳友諒帶人馬上場,與張定邊有幾句念白,所謂“千斤話白四兩唱”,這句話足可說明念白的重要性,念白作為刻畫人物的主要手段,一定要突出念白的人物感情。比如張定邊聽說陳友諒決心前往玉山和兵,一時語塞。道出“怎么?你,你,你你你……還是要發兵玉山?”念出“怎么”后,第一個“你”不可脫口而出,稍頓后以情帶聲,弱出第一個“你”,第二個“你”要重一些,最后三個“你”連貫而出。通過在這幾句“你”的念白節奏上的處理,就將此刻張定邊焦急、苦言相諫的人物形象陡然充實了起來。袁世海先生在這一折唱腔的創新也開具了先河,借鑒了麒派的處理唱腔的手段,運用了二黃碰板的板式,這是凈行歷史上所鮮有的。袁世海先生強調,這段唱很特殊,要唱的剛強,情感要飽滿,不可“架子花臉銅錘唱”。如果像銅錘那樣唱,就把這段的人物情感唱“柔”了。袁世海先生在這折戲做工的處理上,同樣非常獨到。在大段的唱、念之后,還加上了一段身段動作,袁先生對這段身段是這樣解釋的:“在這加了一個‘四擊頭’,動作并不難,但是觀眾反響特別強烈。一是因為這的情節鋪墊的已經到了高潮部分,二是因為這段身段中從人物的情感出發了,包含著強烈的語匯。借鑒了蓋叫天老先生《武松》的亮相”。戲曲表演講究強烈的節奏感,鮮明的舞臺節奏、巧妙的運用打擊樂,把動作節奏與音樂節奏結合的無懈可擊。體現出了張定邊決定回府調集護衛軍的焦急,與將要決一死戰營救主公的堅定。由于凈行臉譜特殊的化妝樣式,它外化、鮮明、可感知的直觀形象,可直接傳達給觀眾一些人物的性格特點。但演員的眼神、面部表情表現難以被觀眾看清,而京劇表演最忌諱“死臉子”故要求凈行演員有極高的表現力,才能使觀眾受到感染。袁世海先生合理的運用戲曲表演特征,以戲曲的程式化為根本。巧妙的運用技巧,從而突出對劇情與人物的情感沖突把“攔駕”一折中張定邊的“憂”準確的呈現了藝術的美感與真實感在戲曲舞臺之上。
袁世海先生一生為了京劇藝術的發展與傳承不遺余力的貢獻力量,年逾耄耋之齡后,依然熱忱的投身于京劇舞臺,參加京劇藝術資料的錄制工作,成為京劇舞臺上絕無僅有的高齡的藝術家。如今,袁世海先生雖已辭世多年,但他對于京劇藝術的這份執著,深深的影響著后輩的藝術家們。我們也要從老藝術家們的藝術與人生中汲取經驗,更好地做到創造繼承、蓬勃發展。
注釋:
1.阿甲.《戲曲表演規律再探》.中國戲曲出版社,1990:33-34.
苗瑞珉,沈陽師范大學14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研究方向:戲曲表演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