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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脈相系的知音
——唐詩筆記之三
山東 陳占敏
王維與孟浩然無疑為唐代偉大詩人,然而,今人對其解讀卻側重其一,忽視了他們詩歌表達的豐富性。王維除了閑適禪意,還有豪情激場、勁捷遼遠;而孟浩然除了淡泊,更有清絕、孤涼。但他們也是難得的知音,惺惺相惜,命脈相承。
王維 孟浩然 閑適 知音
王維青春年少時也曾豪氣干云,與他上了些年齡時是大不一樣的。“畫戟雕戈白日寒,連旗大旆黃塵沒。疊鼓遙翻瀚海波,鳴笳亂動天山月?!弊鬟@首《燕支行》時,王維二十一歲,這哪里是作出“明月松間照,青泉石上流”(《山居秋暝》)的王維呢?年輕的王維還沒有禪意,他有的也是一般年輕詩人所共有的豪情,那種渾茫大氣,倒也不大像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王維這樣的詩還有《老將行》,“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英雄豪情,劍氣逼人,王維似乎有披掛上馬殺敵破陣的勇武,不像一介書生了。
想來,王維也是早熟的多情詩人,他十六歲(一說十八歲)時所作《洛陽女兒行》,“誰憐越女顏如玉,貧賤江頭自浣紗”,少年詩人居然深懷了如此哀憫的情感,他懂得憐惜紅顏了。他十九歲時作《李陵詠》,小小年紀,對遙遙時空阻隔的前朝名將表示同情和理解,李陵有知,會引為知己吧:“既失大軍援,遂嬰穹廬恥?!鄙倌甑睦斫?,居然跟練達深邃的司馬遷相近?!吧畎в袌螅盾|未能死。引領望子卿,非君誰相理。”王維的理解和同情,遠遠地投向北國大漠;可惜歷史的煙云比大漠的風沙更難穿透,司馬遷為當朝的李陵鳴冤叫屈都受了宮刑,后代的少年詩人又能如何?發思古之幽情,往往只會令詩人更加痛苦。多情的詩人自少年時便比別人多添了一副情腸,他不憂苦,還會有別的出路嗎?王維的名詩《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每逢佳節倍思親”,寫作時王維才十七歲。他的《相思》詩“紅豆生南國”,寫愛情,寫思念,也會令禪意的王維柔腸寸斷的。他“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渭城曲》),簡直是滿眼含淚,為朋友把盞進酒了。
王維走向閑適悟憚也是注定的,他十九歲時就作《桃源行》,抒發他對歸隱的向往了。他的《桃源行》自然還是在陶淵明的書寫上再予以頌贊,到頭來依然是“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失望而歸了。陶淵明構想了這個世界從未存在也永遠不會出現的桃花源,引得一代又一代多少癡情的詩人追慕尋求而不得。詩人的理想,總是浪漫的產物,而非現實存在。可是,如果連詩人的這種浪漫想象也沒有了,現實人生就更讓人難以忍受,無處逃遁了。能夠暫時到虛幻的世界里,讓心靈躲一躲歇一歇也好。
殘酷的現實從來不會為詩人提供一處憩息之地,正相反,詩人比常人還要更多經歷一些磨難。唐開元、天寶年間,王維詩名大盛,“寧薛諸王駙馬豪貴之門,無不拂席迎之”。王維得宋之問輞川別墅,山水絕勝。王維與道友泛舟往來,彈琴賦詩,嘯詠終日,那是王維的一段美好時光。他那些閑適禪意的詩大都與這段生活有關。也是在開元、天寶間,“安史之亂”爆發,安祿山攻陷西都。安祿山大會凝碧池,梨園弟子唏噓泣下。樂工雷海青擲樂器,西向大慟,安祿山亂兵將雷海青肢解于戲馬殿。此時王維也被安祿山兵所拘,囚于菩提寺。王維寫詩道:“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葉落空宮里,凝碧池頭奏管弦?!薄鞍彩分畞y”平定,肅宗登基,凡陷賊兵之手的官員皆三等定罪,王維因此詩獲免。詩還能挽救詩人的命運,這樣的例子不多。王維獲免是以氣節,而不全因詩,有氣節才會有此詩。王維未冠時,文章得名,又妙能琵琶。春試日,岐王曾引他至公主第,使其為伶人,進主前演奏。王維為安祿山兵所獲,他服藥佯瘖,是有意不為安史亂兵的宴會吟詠演奏的。藝人樂工,有雷海青那樣節操高潔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有太多成為權貴的玩物侍婢,風吹草偃,誰來了他們就為誰演奏歌舞,飲宴助興,那就純屬“戲子”一流,全無氣節可言了。詩人也是如此,有好多詩人是被“御用”的。
就像對陶淵明的理解常會只看到他的“采菊東籬下”,而忽視了他的“刑天舞干戚”一樣,對王維,也往往會偏重于他的“青苔石上凈,細草松下軟”(《戲贈張五弟三首》)的細微禪機,而漠視了他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使至塞上》)的闊大境界。大詩人總是至巨至宏至微至細的,王維自有他的豐富性,有豪縱也有靜謐,有精妙也有恢廓。他有“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漢江臨泛》)的靜觀默察,也有“暮云空磧時驅馬,秋日平原好射雕”(《出塞》)的豪情激揚;他有“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終南山》)的從容,也有“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觀獵》)的勁捷;他有“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終南別業》)的閑適悠然,也有“關山正飛雪,烽火斷無煙”(《隴西行》)的緊張荒涼。王維為我們提供的解讀空間無比遼遠,只看我們的眼光能不能跟得上他的詩心。他摹寫小女子的心態“憶君長入夢,歸晚更生疑”(《早春行》),婉約細微;他贈友人的戲言“不知從今去,幾時生羽翼”(《贈李頎》),又是一個幽默風趣的王維了。
王維最讓人迷戀的詩,大概還是他那些禪意的、閑適的部分,原因在于這些詩符合人們的追求和向往?,F實的紛爭囂亂讓人不得安寧,能到寧靜的詩里避一避也好?!翱丈讲灰娙?,但聞人語響”(《鹿柴》)的境界多么令人神往,“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的安謐也實在誘人,“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積雨輞川莊作》)的鄉野生活趣味無限,“披衣倒履且相見,相歡語笑衡門前”(《輞川別業》)的歡樂時光又哪里是官場傾軋可比。王維歸隱后的生活令百代之后的詩人們艷羨不已。
其實,王維并不是一味散淡的人。“安史之亂”中,他被拘服藥佯瘖賦詩紀懷的故事已如上述。王維另有一事,值得稱道。《唐詩紀事》中記道,寧王貴盛時,府左有賣餅者妻,纖白明媚,寧王一見屬意,厚遺其夫取之,厚愛寵惜逾等。過了年余,寧王問女子,你還想餅師嗎?即讓其見之?!捌淦拮⒁暎p淚垂頰,若不勝情。王座客十余人,皆當時文士,無不悽異?!睂幫趺娙速x詩,王維詩先成,座客無人敢繼。王維的這首詩題為《息夫人》(一作《息媯怨》),詩曰:“莫以今時寵,能忘舊日恩??椿M眼淚,不共楚王言?!蓖蹙S作此詩時,年僅二十。在金錢可以買到一切,權勢與財富合謀合力幾欲凌駕于當今世界一切之上的21世紀,這樣的賣餅者妻和這樣的詩,應該再一次讓人想一想氣節、操守、貧賤、高貴等概念了。
在唐代詩人中,孟浩然是與王維有些相近的一位,“微云淡河漢,疏雨滴梧桐”(《省試騏驥長鳴》),有王維的淡泊,卻更多了清絕。這還只是個散句。《唐詩紀事》說,秋月新霽,諸英聯詩,浩然吟出此聯,舉座嘆其清絕,“咸以之擱筆,不復為綴”。
像王維一樣,孟浩然也有過豪氣勃發的時候,“吾亦赴京國,何當獻凱還”(《送陳七赴西軍》)。投筆從戎,建功立業,是萬千詩人共有的理想,孟浩然也不例外。不過,孟浩然卻自有一份傲氣,他是不會斤斤于功名趨走權門的。山南采訪使太守昌黎韓朝宗,謂孟浩然閎深詩律,“置諸周行,必詠穆如之頌”,先行揄揚于朝,約定日期引見。結果韓朝宗遲到了,孟浩然叱道:“業已飲矣,身行樂耳,遑恤其他!”于是畢飲不赴,由此間罷,孟浩然終不為悔。孟浩然的做法必定會為流俗所譏吧,所以他也有“世途皆自媚,流俗寡相知”(《晚春臥病寄張八》)的孤獨之感,因此他渴望“揮手弄潺湲,從茲洗塵慮”(《經埋灘》),要絕塵而去,化外度日了。
細讀孟浩然,自會發現,他那傲氣并不是常常流露的,更多的也是羈旅愁思。“還將兩行淚,遙寄海西頭?!保ā端尥]江寄廣陵舊游》)遙寄離愁別淚的詩人,哪里只是一點傲氣可以總括。看一看孟浩然的詩中會有多少“愁”字:“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歲暮歸南山》),因愁而生無限孤寂;“客愁空佇立,不見有人煙”(《赴京途中遇雪》),因羈愁而生無邊空曠;“客行愁落日,鄉思重相催”(《途次望鄉》),因鄉思而生的愁緒挽不住無邊落日;“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宿建德江》),因客居而生的愁思無邊無際,籠罩了日暮江渚;“愁心極楊柳,一種亂如絲”(《春意》),閨中少婦的愁緒也如柳絲亂拂,莫可名狀了。那“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的閑淡,就只是無心無腸的聽聞嗎?那么“一夜風雨聲,花落知多少”,聽雨聲而愁花落呢?那不是春愁又是什么?“天寒雁度堪垂淚,日落猿啼欲斷腸”(《登萬歲樓》),已是愁腸寸斷、凄涼至極了。愁緒滿懷的詩人到了送別的時候,才不會寫一番套話俗話敷衍人,而是情腸萬端,牽掛千里:“日暮征帆何處泊,天涯一望斷人腸?!保ā端投攀闹稀罚?/p>
把孟浩然這些寫愁思愁緒的詩一一讀下來,便讀到了傲氣之外的另一個孟浩然了。其實,那正是最真實的孟浩然。會憂愁的詩人,才會拍案而起、怒發沖冠,聲震屋瓦指叱權貴;那些沒心沒肺的所謂“詩人”,才會一味忘憂,趨迎巴結唯恐不及,他們像壞主子的忠犬,汪汪地叫幾聲,只是嚇唬嚇唬平民百姓罷了?!短圃娂o事》說孟浩然“骨貌淑清,風神散朗。救患釋紛以立義,灌園藝圃以全高”,這正是說孟浩然的清高孤傲、崇節重義。
孟浩然的豐富性也與王維相似。他善寫靜,能靜到孤涼透體:“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之子期宿來,孤琴候蔓徑?!保ā端迾I師山旁期丁大不至》)他也善寫空曠,空曠到天高月小、茫遠無限:“天邊樹若薺,江畔舟如月?!保ā肚锏翘m山寄張五》)“閑居枕清洛,左右接大野。”(《寓包二融宅》)孟浩然的細微和宏闊都是同代詩人中杰出的。他的七言古風《送王七尉松滋得陽臺云》《夜歸鹿門山歌》,又是另一副面貌,流蕩奔放,有李白古風的韻致了。
孟浩然抒寫的詩境,最令人向往的是那“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過故人莊》)的農家拙樸?,F代化的大酒店里觥籌交錯、燈光迷亂,還會有那種鄉野的淳樸閑適嗎?當代人的拼酒宴樂,比得上古人的把酒絮話嗎?想來還不能不令人生疑。然而我們都回不去了。人的痛苦,大概就在這時光不再、日子永遠不息向前之中吧。孟浩然自適于“長歌負輕策,平野望煙歸”(《采樵作》),他在田園里也還會“晝坐常寡悟,沖天羨鴻鵠”(《田園作》)。我們怎樣才能走出這心境的迷宮,古人的,以至今人的?
開元二十八年,王昌齡游襄陽,當時孟浩然疾疹發背且愈。兩位大詩人相得歡甚,縱情宴謔。孟浩然“食鮮疾動,終于南園”,年僅五十二歲。王維曾過郢州,畫孟浩然像于刺史亭。王維有憶孟浩然的詩道:“故人今不見,日夕江漢流。借問襄陽老,江山空蔡州?!蓖蹙S與孟浩然也是命脈相連,惺惺相惜。孟浩然也曾在《留別王侍御維》的詩中說:“當路誰相投,知音世所稀。”知音難覓之嘆自古皆然,而今尤之,能有一二,已屬難能了,不必多求。知音的基礎首先還是命脈所系。
作 者: 陳占敏,作家,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沉鐘》《紅暈》《淘金歲月》《九曲回腸》、“黃金四書”(《懸掛的魂靈》《金童話》《金老虎》《倒計時》)、文論專著《憂郁的土地——俄羅斯文學筆記》等。
編 輯:張勇耀 mzxszyy@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