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照烽
清代核雕在繼承明代核雕審美的基礎上有了一定的發展。
康乾盛世造辦處的興起對工藝美術的發展與繁榮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宮廷的喜好間接波及到民間;民間之流行,也直接影響到宮廷。因宮中造辦處的工匠皆來自于民間藝術家,奇思妙想是他們的特長,滿足宮廷需要、取悅帝王是他們藝術行為的目的。
然而清代核雕受明代才子魏學洢之《核舟記》影響極深。雖然明代核雕今已不復存在,但卻不能抹去,可謂“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在當今博物館中可見清代核舟作品的各種百變不離其宗的造型和簡刀人物雕刻,良莠不齊。
筆者居住濰坊地區,20世紀80年代,《國家文物法》發布實施前后,耳聞目染了民間核雕藝術,聽聞不少故事。我姥姥村子里有一遠房表兄,名李桂祿者,好古,常騎自行車去西山里(臨沂地區)收集古玩,偶得一桃核雕挖耳羅漢,核不大,包漿通紅,應為清中后期之物。藏者當時索價500多元,后被北京一哥們半價“劫”走。
天津籍崔先生、段先生乃古玩愛好者,常住吾夷。據他們講,早些年在北方收集的老核雕,大陸人幾乎鮮有顧及,多數被臺灣藏家購走;南方亦然。因其物件太小,國內識貨者不多。所以國內拍賣少見精品,常見作舊核雕或以劣充優的現象并不奇怪。
清代核雕審美思想直接受到明代有關核雕藝術的記載的影響或沿襲“口授目成而后識之”的傳統,所以現在可見的館藏核雕實物多以核舟為多見。能重現魏學洢《核舟記》的當非清代陳祖章的橄欖核雕舟(圖1)莫屬,此作完成于1737年,依照橄欖核天然的外形,將一個果核雕琢成一艘小船,船上乘載8人,每一位人物的動態、表情各有不同。最特別的是,船底刻蘇軾的《后赤壁賦》全文300余字,細密井然,堪稱鬼斧神工。
臺北故宮藏有清代“陳子云”款的核雕花籃(圖2),高2.6厘米。其構思巧妙,運刀干凈利落,包漿厚重,呈琥珀色,在籃把底部有“陳子云制。乙巳年口”字樣。雖然作者很想將花籃之梗、瓣、葉等極力凸起來,然而肉薄的核桃材質很不給力,只能以高淺、浮雕和鏤雕的技法來操作。陳子云者,未能見到相關文字記載。雖如此,就其傳世實物而言可與陳祖章比肩,北京故宮也藏有“陳子云”款識的橄欖核雕舟,他的核舟別具一格,有創意,已經跳出了《核舟記》的模式。雖名不見經傳,然其作品卻非同凡響。
清代封錫祿者,嘉定竹雕藝人,以竹根圓雕而名顯一時,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供職于清宮造辦處。據金元鈺所撰《竹人錄》記載,他又善鐫桃核舟,大小不過兩指甲,中坐三人為東坡、佛印和相從之客,船首兩人,船尾一人執扇烹茶,兩面共四扇窗,各有樞,可開合。舟底鐫“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由此看來,逢錫祿的核舟亦受《核舟記》的影響。
有人曾提出,清代核雕向細微化進步的原因,與西方放大鏡與顯微鏡的引進使用有很大關系。筆者認為其實不然。當時這類儀器即使引進國內,也是極其稀少的。一般民間核雕藝人使用的可能性不大。我國自古有微型雕刻,這方面的實例并不少見。如宋人詹成能在竹片上雕刻精微山水,須在側光照射中才能看清;還有明宣德間人夏白眼,在橄欖核上雕刻16個嬰孩,一個嬰孩只有半粒米大小。前后兩位奇人的高超技藝跟放大鏡、顯微鏡并無關系。另據清華大學鐘蜀珩教授講,大約在2004年前后,一位山東籍的微雕藝人在清華美院即興表演,在象牙片上刻字不以目視,將雙腕夾于雙膝間閉目以意念而行刀,所刻成之字常人須用放大鏡才能看清,且法度嚴謹,揮灑自如。此絕技雖然與核雕技藝有別,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2009年北京永樂春拍圖錄中有兩件桃核雕刻(圖3),通體包漿紅潤,中孔為串,隨形而刻:其一鏤刻“三羊開泰”“松下高士”圖,邊款刻“壬子年(1852年)”;另一件刻“月下讀書”“深山行旅”圖,款識為“壬寅年冬(1842年)貴州舒文光”。人物形神兼備,其開臉、衣飾、樹石法度森嚴,技藝精湛,布局合理,非一般俗手所能為。兩件估價1.5萬~3萬元。舒文光其人名不見經傳,但作品遠超一些館藏品,可見高手在民間之一斑。
2010年西泠印社春季拍賣會上,出現一件(套)清代桃核雕刻的十八羅漢(圖4)。雖人物雕刻呆板,面目雷同,在藝術造詣方面不能同上述舒文光所刻核雕相比。但自然棗紅色的包漿喜人,最終也以38.4萬元的價格成交。這套桃核雕刻的技法雖不甚高,但如此完整的一套核雕比較少見。
2005年北京翰海春拍,一件(套)清代橄欖核雕108粒先賢人物串估價120萬~150萬元,終以134.2萬元成交,創中國核雕史上的最高成交紀錄。此套核雕人物以高浮雕、圓雕技法雕刻而成,單粒直徑在1.3厘米左右,且大小勻稱一致。包漿潤澤,成棕紅色。果核上所雕皆為秦漢至明初的忠臣良將,文人儒士共108位,精雕細刻,微中見大,的確是一件(壘)十分難得的核雕藝術珍品,堪與陳祖章的核舟相伯仲,所以才能以天價成交。從此中國核雕市場顯著升溫。
清乾降年間的杜士元,吳郡(今蘇州)人,他同陳祖章、陳子云、封錫祿等一樣直接或間接受到《核舟記》影響而善鐫核舟。清人錢泳在《履園從話》中記載了他的核舟的藝術成就和市場價值:每件作品值白銀50兩,“帝曾召其進入造辦處重用,并賞賜頗豐”。由此可見清代核雕(圖5)上層市場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