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非法集資，讓老鼠無處遁形

■丨段斯童

圍獵非法集資，讓老鼠無處遁形

■丨段斯童

“中晉系”非法集資案發，受騙群眾圍堵大門

5月15日是第六個“全國公安機關打擊防范經濟犯罪宣傳日”。4月底，中央14個部委在銀監會召開處置非法集資部際聯席會議。一場聲勢浩大、勢在破竹的打擊非法集資專項整治的大幕開啟。大力整治非法集資這個長期存在于經濟金融領域的“毒瘤”，才能維護金融市場良好秩序，保障社會公眾合法金融權益。

近年來，非法集資詐騙案例屢發不止，今年上半年更是集中爆發。泛亞、e租寶、大大集團、惠卡世紀、中晉資產、融宜寶等，形形色色的非法集資平臺披著各式“馬甲”到處招搖撞騙。一旦案發，震蕩面廣、危害巨大，其衍伸出的系列問題，引起社會廣泛關注。

大案頻發、涉案金額大、參與人數多，已成為非法集資的新特點。近日，處置非法集資部際聯席會議發布數據顯示，2015年全國非法集資新發案數量、涉案金額、參與集資人數同比分別上升71%、57%、120%?？缡?、集資人數上千人、集資金額超億元案件同比分別增長73%、78%、44%。

實際上，非法集資案例年年都有，但是令人疑惑的是，為何近期爆發的案例那么多，而且涉及的金額動輒上百億？隨著全國非法集資新發案件、涉案金額達到歷年最高峰，根治這個長期存在于經濟金融領域的“毒瘤”已是迫在眉睫。

花樣翻新重噱頭

街頭四處可見的宣傳單，超市里就能賣理財產品，再有大爺大媽跳完廣場舞就會忽悠著去理財。生活中處處都有“集資理財”的氛圍。非法集資夾雜在其中，“高回報”的刺激之下令人難以分辨，不時會有人掉進非法集資的陷阱。據公安部公布的數據顯示，當前非法集資犯罪案件高發，形勢比較嚴峻。表現為發案數高位運行，大案增幅明顯。年立案數由過去的兩三千起大幅攀升至上萬起。2016年一季度，立案數達2300余起，涉案金額超億元案件明顯增多。而在眾多的非法集資案件中，民間投融資中介機構、P2P網絡借貸、農民合作社、房地產、私募基金等仍是非法集資重災區。另外，民辦教育、地方交易場所、相互保險等領域涉嫌非法集資問題逐步顯現。

盡管國家不斷加大對非法集資的打擊力度，為何非法集資犯罪活動卻仍然屢禁不止。觀察可以發現，非法集資是我國經濟金融領域長期存在的頑疾，有著復雜的成因。特別是近兩年來，受經濟下行壓力加大、企業生產經營困難增多、不法分子借機活動等各種因素影響，非法集資問題日益凸顯，案件頻發高發。同時，面對非法集資問題，監管不足問題顯現，甚至存在監管盲區。此外，一些領域法律制度相對滯后，也給非法集資以可乘之機。投資者風險意識和法律意識缺乏也是原因之一。

當前非法集資犯罪手法翻新升級，呈現出“泛理財化”的特征。非法集資假意迎合公眾對個人資產保值增值的理財需求，犯罪手法不斷升級，從過去的農林礦業開發、民間借貸、房地產銷售、原始股發行、加盟經營等形式逐漸升級包裝為“投資理財”、“財富管理”、“互聯網金融理財”、“金融互助理財”等。據不完全統計，投資理財類非法集資案件占全部新發案件總數的30%以上。

同時，犯罪形式專業隱蔽，欺騙誘導性強。非法集資組織結構愈加嚴密，專業化程度高，假借迎合國家政策，打著“經濟新業態”、“金融創新”等幌子，以具體項目、債權標的、擔保物為依托，業務流程、合同文本專業規范，噱頭更新穎、迷惑性更強，使投資者辨別難度加大。一些犯罪分子不惜投入重金，通過電視、報紙、網絡等各類媒體進行包裝宣傳，邀請名人、學者和官員站臺造勢，欺騙誤導性較大。

不可忽視的重災區

“互聯網+”漸入街頭巷里。而互聯網金融的蓬勃發展為公眾提供了更多的理財渠道，但與此同時，非法集資活動也披上“互聯網＋”的外衣，堂而皇之地以金融創新之名，以高息為誘餌吸收投資者。惠卡世紀非法集資案主犯何某某打著深圳惠卡世紀集團的名號注冊了11個空殼子公司，包括泰國、澳大利亞等地。同時，何某某以11個空殼公司的名義創立包括農村寶、電影寶、創業寶、脫貧寶、惠信寶、惠信錢包、人人創在內的7個投資項，關聯著26個項目，以進行項目為借口融資。該公司在互聯網設立“惠卡貸”網絡借貸平臺，以高額回報為噱頭，發布脫貧寶、農村寶等網貸理財產品，承諾年化收益率8.8%-14.6%，保本付息，向社會不特定對象吸收資金，設立資金池。初步查明涉案金額約3億多元，涉及廣東、北京、上海、江蘇等10多個省市的3萬多名投資者。

由于互聯網技術的跨地域、跨時空特性，網絡借貸成為案件多發的高危領域。涉眾性更強、地域范圍更廣、風險傳播速度更快、影響更大、以金融創新為名、境外互聯網金融詐騙和非法集資活動向境內蔓延是互聯網金融領域非法集資活動的一些新特征。根據公安機關摸排發現的一批案件線索，依法偵辦的一批重大案件，其犯罪活動網絡化特征明顯。利用互聯網實施犯罪案件涉及地域廣、人員多、危害大。當前，假借互聯網金融、電子商務、微商、外匯理財、虛擬貨幣等名義的案件增多。

目前的網絡借貸領域的非法集資主要有兩種形式：一些網絡借貸平臺通過將借款需求設計成理財產品出售給放貸人，或者先歸集資金、再尋找借款對象等方式，使放貸人資金進入平臺的中間賬戶，并由平臺實際控制和支配；網絡借貸平臺發布虛假的高利借款標的，甚至發假標自融，并采用借新貸還舊貸的龐氏騙局模式，短期內募集大量資金滿足自身資金需求，有的經營者甚至卷款潛逃。

又如，打著“網絡金融”旗號，虛構項目實為空手套白狼的“e租寶”案?！癳租寶”是“鈺誠系”下屬的金易融(北京)網絡科技有限公司運營的網絡平臺?！扳曊\系”的頂端是在境外注冊的鈺誠國際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旗下有北京、上海、蚌埠等八大運營中心，并下設融資項目、“e租寶”線上銷售、“e租寶”線下銷售等八大業務板塊，其中大部分板塊都圍繞著“e租寶”的運行而設置。從2014年7月“e租寶”上線至2015年12月被查封，“鈺誠系”相關犯罪嫌疑人以高額利息為誘餌，虛構融資租賃項目，持續采用借新還舊、自我擔保等方式大量非法吸收公眾資金，累計交易發生額達700多億元。警方初步查明，“e租寶”實際吸收資金500余億元，涉及31個省市區投資人約90萬名。

放肆的“高息”虛假宣傳、巨大的交易規模、急劇攀升的風險、匪夷所思的業務“創新”……不管從哪個立場看，互聯網金融都有足夠的被正式遷至監管麾下的理由。尤其是面對那些百億級理財平臺風險兌付事件接踵而至，刺穿了老百姓錢袋子，也刺痛了監管神經。

“馬甲”下的猙獰

非法集資常見手法為畫餅、造勢、吸金。即承諾高額回報、虛構或夸大投資項目、虛假宣傳造勢等，讓投資者一步步落入陷阱，不能自拔。然而非法集資雖披各式“馬甲”，但特征明顯，萬變不離其宗。

“月收益30%”“1萬元一年變23萬元”“滿15天即可提現”……一家名為“MMM金融互助社區”，來源于俄羅斯，其施展“吸金大法”以“低風險高回報”為誘餌的龐氏騙局，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設立了沈陽、石家莊、廣州、成都、濟南、青海、北京等代理點，建立了幾十個專業推廣網站，累計參與人員超過十萬人。

秀畫餅、造勢的中晉案。2012年7月起，“中晉系”先后注冊50余家子公司，控制1 00余家有限合伙企業，利用虛假業務、關聯交易、虛增業績等手段騙取投資人信任，并以“中晉合伙人計劃”的名義，變相承諾高額年化收益，其中一款“永久合伙人產品”的年化收益率甚至高達40%。為顯示“雄厚實力”，“中晉系”不僅冠名贊助上海某衛視相親節目“相約星期六”，找來知名人士做形象代言人，而且租賃的辦公場所不少是地標性的高檔商務樓?！爸袝x系”還通過網上宣傳、線下推廣等方式，向不特定公眾大肆非法吸收資金，最終資金鏈斷裂。

“你惦記人家的高息，人家想吃掉你的本金?！敝T如此類，這樣的案例還有很多。方法種類各一，背后的故事也是千篇一律。如打“養老”旗號誘老年人加盟。時下，不少投融資中介打著“養老”旗號非法集資，有的以投資養老公寓、異地聯合安養為名，以高額回報、提供養老服務為誘餌，引誘老年群眾“加盟投資”；有的則通過舉辦所謂的養生講座、免費體檢、免費旅游、發放小禮品方式，引誘老年人群體投入資金。

還有打著境外投資、高新科技開發旗號，假冒或者虛構國際知名公司設立網站，并在網上發布銷售境外基金、原始股、境外上市、開發高新技術等信息，虛構股權上市增值前景或者許諾高額預期回報，誘騙群眾向指定的個人賬戶匯入資金，然后關閉網站，攜款逃匿。

目前也存在電子交易場所通過授權服務機構及網絡平臺將某些業務包裝成理財產品向社會公眾出售，承諾較高的固定年化收益率，涉嫌非法集資。去年，昆明泛亞非法集資案案發，涉及數十個地區，集資金額數百億元就是例證。

喚醒甄別意識

可以看見，如今的非法集資活動，其作案時間都不短，之所以在很長時間內可以大肆開展非法集資活動，社會公眾參與打擊非法集資意識不強，或許是一個重要的原因。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公安機關管轄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的規定》，如果個人非法集資數額達到20萬元，或者受害者人數達到30人，公安機關才可以立案；而如果是機構非法集資，立案標準則要達到100萬元，或者受害者人數總計達到150人。如果達不到上述標準，公安部門則依法不予立案。

在實踐中，為確定是否達到非法集資立案標準，公安部門需要逐一收集、統計受害人身份信息、投資合同、收據、取款憑證、銀行流水等法律證據，需要受害人的積極配合。互聯網非法集資案件調查涉及的資金、賬戶查詢、財產保全等等，往往需要公安機關立案為前置條件?；ヂ摼W非法集資活動日益隱蔽，作案手法花樣翻新，也給司法機關和地方政府精準打擊造成巨大困難。特別是互聯網非法集資涉案資金，在高度發達的現代化支付網絡下，可以瞬時轉移分散，這給公安機關立案后依法調查取證涉案資金、采取賬戶資金凍結、保全財產等造成了巨大的現實困難，基本上難以保障廣大受害人的權益。

另一方面，由于監管缺失，過去很多線下及線上理財平臺長期游走在法律的灰色邊緣，甚至是突破監管及法律紅線。不過從去年底開始，金融監管步伐明顯加快，各個地方政府也都非常重視。1月21日，北京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印發《北京市進一步做好防范和處置非法集資工作的管理辦法》，對投資理財、非融資性擔保、P2P網絡借貸等重點領域加強風險監控等；3月23日，上海市政府印發《本市進一步做好防范和處置非法集資工作實施意見》，明確要嚴格風險高發行業市場準入。

如今曝光的這些涉嫌非法集資的理財公司實際上已經作案很久了，有很多甚至是一些老牌公司。不過既然干著非法的勾當，就不可能完全逃脫法律及民眾的法眼，正所謂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每天光想著怎么編造這些信息都是一件龐大的工程，要想編造得天衣無縫更是難上加難。紙是包不住火的，遲早有一天理財平臺無法防止風險的進一步蔓延，就到了風險的集中爆發期。

何況，這些非法集資的理財公司可以說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帶有很多共性，警方順藤摸瓜去查處的話，往往能查到一堆，引起一系列的連鎖效應。犯罪分子看起來非常狡猾，但實際上使用的花招都大同小異，比如虛構公司背景、工商信息系統查不到相關資料、收益高出正常水平、經常搞加息送券活動、介紹新客戶有豐厚獎勵、擔保公司實際上是關聯公司、信息披露不透明等等。監管層只要加大查處力度，往往都是一打一籮筐。

因此，從防范和處置互聯網非法集資風險的角度出發，“早發現、早處置”是打擊成本最小、效果最佳的途徑。而能否“早發現”，進而“早處置”，就離不開社會力量的廣泛參與。這不僅需要廣泛發動社會力量舉報非法集資線索，而且也需要積極調動社會力量抵制非法集資活動的自覺性。

出實招狠準打擊

面對嚴峻形勢，惟有依法嚴厲整治。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防范和處置工作，中央領導通知多次強調治理非法集資問題，明確要求規范各類融資行為，形成防打結合、打早打小、綜合施策、標本兼治的防控機制，堅決遏制非法集資蔓延勢頭，堅決守住不發生系統性和區域性風險底線。

最高法也曾表示，法院將繼續保持對非法集資犯罪的高壓態勢，對罪行極其嚴重的犯罪分子堅決依法核準適用死刑。發布《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就是對非法集資犯罪的高壓態勢，依法從嚴懲處嚴重非法集資犯罪活動。2014年10月，刑法修正案(九)草案初次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草案取消了集資詐騙罪等9個死刑罪名。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報告草案時說，擬削減的9項死刑罪名，已在司法審判中較少適用死刑，即便取消，最高還可以判處無期徒刑。

鑒于非法集資案件形勢嚴峻，一些區域和行業風險隱患較大。今年4月底，一行三會、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信部、公安部等14個部委在銀監會召開處置非法集資部際聯席會議。部際聯席會議定于下半年組織開展全國非法集資風險專項整治活動。這次14部委聯合行動，將兵分七路圍獵非法集資，對于遏制當下非法集資多發、高發勢頭人民群眾予以高度期盼。

在具體操作上，將強調各地方政府為第一責任人，“一級抓一級”；強化行業監管；建立全方位監測預警體系，實現“打早打小”。此外，部際聯席會議將于5-7月，繼續開展全國涉嫌非法集資廣告資訊信息排查處理活動，加強對涉嫌非法集資廣告的審查和監管。重拳之下，過去很多“深藏不露”的非法集資公司必將無處遁形。

對此，業內人士認為，這次整頓是對行業徹底進行血液清理，整改之后，行業成本必將拉升，提高行業科技含量必將成為趨勢。同時，呼吁監管部門盡快出臺監管細則，建立企業內控，實現風險監管全覆蓋；加強互聯網金融風險提示；盡快建立從業機構的市場化風險處置和市場退出機制；完善信息披露機制；完善信息安全制度；完善審計與測評認證制度。

5月15日是第六個“全國公安機關打擊防范經濟犯罪宣傳日”。此時迎來嚴打的高壓態勢，對金融安全及行業整頓帶來新局面。防范和處置非法集資將是一項長期、復雜、艱巨的系統性工程。在構建我國全方位、立體式打擊非法集資框架的同時，也要充分調動社會公眾參與打擊非法集資活動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使得非法集資活動真正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最大程度減少社會非法集資活動生存與發展的空間，以維護金融市場良好秩序，保障社會公眾合法金融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