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流動的盛宴

夏巍瑋

假如你有幸從少年時就開始看歐洲杯，那么你此后一生中無論看多少球賽，歐洲杯都與你同在，因為歐洲杯是一席流動的盛宴。

看央視直播的歐洲杯，是從1992年瑞典歐洲杯開始的。掐指一算，7屆歐洲杯、24載光陰，決賽圈的參賽球隊也從8支變成了24支。看看已經不再年輕的自己，用比較文藝的說法就是：歐洲杯、歐洲杯，流光飛逝，直把少年白發催。

觀賽三“錦囊”

但就算是白發催，也不妨礙我每隔4年就自覺地把生物鐘調整到歐洲時間。今年歐洲杯擴軍，觀賽密度增大、周期變長，熬夜看球的難度等級也相應增加。所以，在準備各種提神飲料的同時，提升看球的綜合戰術水平也是非常必要的。首先，得先把本職工作按照輕重緩急進行分類和標注，預設各種“差、錯、漏”的提示功能，堅決防止“歐洲杯渾渾噩噩癥”引發其他綜合病癥;其次，把歐洲杯全攻略賽程表打印出來，根據自身喜好和比賽進度，把比賽劃分為必須看直播的、根據當天身體狀況和翌日工作安排來決定是否看直播的、可以不看直播的三種類型，以此確保觀賽時重點突出、張弛有度;最后，杜絕所有和看球無關的社交活動也是必須的，這樣才能把所有的精氣神都匯聚到看球的刀刃上。有此三條“錦囊妙計”，歐洲杯當可在掌握之中。

歐洲杯開幕前夜，我在朋友圈里發了一張歐洲杯的圖片，然后把個性簽名改為：歐洲杯時間，諸閑事勿擾。自此，本屆歐洲杯之旅正式開啟。

家里的電視機當然呈現出了歐洲杯的典型狀態，永遠地固定在體育頻道。對球迷來說，晚上9點檔的比賽猶如餐前甜點，好吃卻難以盡興，要想吃到歐洲杯的正餐都得熬到凌晨之后;吃不吃正餐、吃多少正餐，球迷的段位水平就可高下立判。對高段位球迷而言，當然會調整好自己的胃口，神采奕奕且一鼓作氣地把甜點、正餐一掃而光。當然，在某些讓人失望的比賽中打個盹、偷個懶，也是正常且會獲得自己原諒的。凌晨3點檔進行的英格蘭隊和斯洛伐克隊的比賽，在喝了兩大杯咖啡和一聽紅牛的情況下，我依然被英格蘭隊毫無創造力和殺傷力的中場傳控給催眠了。清晨醒來，看著堅持看完比賽的朋友們在微信群里對我的召喚和調侃，我只能慚愧地回復“盡管沙場戰鼓擂，可惜好夢留人睡”。但我在比賽中被催眠的過程，難道不正是對英格蘭隊被羞辱般地逐出歐洲杯的一種預示嗎？號稱歐洲中國隊的英格蘭隊，和中國足球隊一樣，在給予球迷們失望的問題上，自始至終沒有讓球迷們失望過。但這一次英格蘭隊帶來的失望，在英國脫歐公投的背景下，被無限放大，不合時宜地給予了英格蘭球迷重重一擊。

球迷的傳承

歐洲杯四年一屆，經年不衰，其中自有歷史傳承。當然，球迷自身的傳承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威爾士隊和英格蘭隊的比賽，成為6歲的兒子完整看完的第一場歐洲杯賽事。在反復確認梅西和范佩西的球隊均與本屆歐洲杯無緣后，他在英格蘭三獅旗和威爾士紅龍旗中，選中了紅龍旗。當看到威爾士隊當家球星貝爾那神似大圣的容貌后，他對威爾士隊的支持立刻從形而上轉變為實際行動;在貝爾們吟唱的威爾士國歌聲中，他迅速地畫出一幅威爾士紅龍旗。自此，這面手繪的紅龍旗就成為了他的歐洲杯圖騰，要么拿在手中搖旗吶喊，要么插在床頭陪他進入夢鄉。在睡夢中，他也一定在為貝爾加油吧！長大后，他一定會反復談起屬于他的第一屆歐洲杯，也一定會對貝爾有所偏愛;就像我始終記得我的瑞典歐洲杯，也始終偏愛創造丹麥童話的勞德魯普兄弟。

對我們這些“老”球迷來說，呼朋喚友地看球是要從淘汰賽階段才開始的。小組賽快結束的時候，我開始籌劃和朋友們一起看決賽的事。一個哥們在微信群里問我：“如果是北愛和冰島進了決賽，也看嗎？要不等半決賽結束后再確定吧。”我回復他：“為了證明我們青春未逝、激情猶在，一定要看！”但現實是殘酷的，青春與激情本就是一對不離不棄的情侶，青春若不再，激情就難存。時光荏苒，和球賽看得越來越多成反比的是，能聚在一起看球的老朋友卻越來越少。上屆歐洲杯約看葡萄牙與西班牙的半決賽，從最初響應的熱熱鬧鬧、到開賽前的人數寥寥;最后，當凌晨3點比賽正式開始時，僅剩兩人而已，也只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歐洲杯是球迷的盛宴。

看歐洲杯的小組賽，猶如攀越高山，越近終點越顯吃力;但熬過小組賽，看起球來就勢若駿馬奔平川，有肆意馳騁之感。這當然有淘汰賽階段比賽減少、密度降低，球迷可以休養生息的原因;但關鍵還是因為淘汰賽階段的比賽場場事關生死，比賽進程跌宕起伏，結果也是瞬息萬變，讓球迷可以傾情投入到比賽之中。自然，本屆歐洲杯淘汰賽階段的比賽也沒有讓球迷失望，值得熬夜等待。冰島隊意外地幫助英格蘭隊“二次脫歐”、“真草根”威爾士隊逆襲“偽豪門”比利時隊，還有意大利隊以最典型的意大利方式終結了西班牙王朝，觀看這樣的比賽，我們只會感嘆時光飛逝如電，絕不會因為熬夜看球生出半點埋怨。最辛苦的當然是看120分鐘勝負未分的比賽，從黑夜沉沉熬到旭日初升，高度緊張地看完正賽和加時賽，最后還要在令人窒息的點球大戰中檢驗心臟功能。如果，點球大戰的勝利天平偏向的不是你所支持的球隊，比賽結束后，無盡的憂傷疊加熬夜所帶來的疲憊，就會洶涌地向你襲來。此時的你，茫然地看著電視屏幕上交替出現勝利者的歡慶和失敗者的淚水，畫外音永遠是那一句：一個時代的落幕意味著另一個時代的開啟，讓我們心懷希望，期待著他們在下一屆歐洲杯上能有一個完美的表現。這個時候，能真正撫慰我們心中那些憂傷的，唯有充足的睡眠。

歐洲杯，有開始，就會有結束。但對有著歐洲杯情結的球迷來說，歐洲杯之于我們，猶如巴黎之于海明威，套用他為摯愛的巴黎所寫的名言：假如你有幸從少年時就開始看歐洲杯，那么你此后一生中無論看多少球賽，歐洲杯都與你同在，因為歐洲杯是一席流動的盛宴。

流動的盛宴，我們2020年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