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身體所在的世界是不斷生成、充滿變異的可能世界。對于可能世界的觸及,身體的方式較之對象化思維方式更為本原;身體以在世存在為先決條件,通過身體實踐,既涌現出身體存在的度,同時亦表達出身體自身、共構出多姿的可能世界。體育是基于身體在世存在領會的一種身體籌劃,它不僅僅面向身體健康這一議題,而是以身體籌劃而建立普遍的世界因緣關系,建構出迥異于思維認識的“身體-世界”圖景。存在是身體在世的底線,超越存在、適應可能世界的生活,實現身體自由是體育之身體籌劃的追求——身體始終在生成,世界不斷在變異,需要體育來維系身體與世界的動態平衡關系;不僅于此,體育的意義還表現為可能世界中“身體-世界”關系互構所揭示的豐富世界景象。
關 鍵 詞:體育哲學;身體;可能世界
中圖分類號:G80-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16)04-0012-06
Sport: body planning in a possible world
HU Ke1,2
(1.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Hunan City University,Yiyang 413000,China;
2.Post Doctoral Center of Pedagogy,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76,China)
Abstract: The world where the body is in is a possible world that is constantly producing or full of variations. To the touch of the possible world, the body manner is more original than the objectified thinking manner; existence in the world is considered as a precondition for the body; through body practice, there appear the dimensions of body existence, and a possible world where the body expresses itself and builds all sorts of possibilities together with the world. Sport is a kind of body planning based on the comprehension of body existence in the world; it does not just focus on such a topic as physical health, but builds a universal cause-effect relationship and a “body-world” prospect different from thinking perception based on body planning. Existence is the bottom line of body existence in the world; exceeding existence, adapting to the life in the possible world and realizing body freedom are the pursuits of body planning of sport – the body is always developing, while the world is constantly changing, hence sport is needed to maintain the dynamically balanced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body and the world; moreover, the meaning of sport is also embodied in the prospect of an exuberant world revealed in mutual building of the “body-world” relationship in the possible world.
Key words: sports philosophy;body;possible world
體育,作為一種身體展示,很多時候被理解成完全外在的“身體-世界”關系。在一種被文化所建構的“身體-世界”關系中,作為客體的身體承載了諸多被賦予的體育功能,包括教育的、軍事的、宗教的、衛生的,等等。但體育除了作為外在的“身體-世界”關系,還存在著一種先于對象化身體的“身體-世界”關系,這種本原的“身體-世界”關系具有前理性、前反思、前課題的特征。在未經反思的身體實踐中,憑借身體本身,而非針對身體反思將身體的存在意義表現出來,以身體而籌劃出非反思性的“身體-世界”圖景。在“身體-世界”交互的體育行徑中,身體對于自身命運先行的領會而使得身體實踐成為可能;在身體實踐中,身體成為了身體、成就了世界、展現為體育。
1 可能世界
體育的意義發生在世界的維度中。從某種角度而言,體育便是身體建構自我、實現世界的方式。因而,對于體育的理解,必然需要回溯到身體與世界原本的關系之中。在身體與世界原本的關系中,世界是什么樣的世界?身體又是什么樣的身體呢?
對于世界,通常的理解是外在的——將世界視為既定的存在者,從存在者的界面思考世界的存在形態與意義。我與世界的相互外在使得我對世界的凝視成為可能,但也因此埋下相互外在的我與世界無法通約可能的隱患。
事實上,世界通常超越了認識的必然維度:首先,世界本身是一個“前認識”世界。在我們凝視之前,世界就已經和我們糾纏一體了,這種糾纏關系甚至在我們發生凝視行為之時也并未停止。因此,我們凝視的只是那個被我們設定的現成世界,而世界卻又處在不停的流變中;其二,世界的可能往往超越了認識的可能。盡管可以不斷變更視閾、調整凝視視角,讓世界顯現出來;但世界邏輯在先的優越性使得認識的限度難以超越世界本身的限度。因此,通過給世界設定維度而讓世界顯現,所顯現的往往只是人為限定的局部世界。
可見,世界本真蘊含的無限可能性,讓我們永遠走在通向世界可及的路上。對于世界的理解與可及,傳統的認識論路徑效力有限,有待建立一種新的世界可及信仰,應當意識到:真實的世界并非被限定的必然世界,而是充滿變異的可能世界;思維只是世界可及的一種可能方式。
2 可能世界可及之身體方式
對于可能世界,早在20世紀70年代就有學者提及。為解決現代模態邏輯難題而提出的可能世界語義學中便出現了可能世界這一核心概念。按照克里普克的模型:存在現實的世界W與可能世界W′,世界W與世界W′之間存在可及關系。
對于可能世界的可及有兩條路徑:其一是思維的;其二是身體的。以思維方式把握世界是千百年以來學界主流的認識論方式。不管是預設主客體,由主體把握客體;還是按照主體的思維范疇整理感性世界凌亂的現象;抑或是主體與指向對象的相互建構。各種認識論都主張通過主體的挺立而解決我與世界的關系問題。事實上,我與世界的關系,并非簡單的思維認識問題。很多時候我們會發現思維與語言在認識問題中的無力與匱乏,很多的問題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將其完全還原成思維認識的問題。在對我與世界關系解讀時,依據認識論的方法對世界進行思維抽象與描述,可以發現依然無法窮盡所有,思維認識或許解決了部分重要問題,也相應遺漏了同樣重要的問題。對此,維特根斯坦也以思維為界限提出可說者與不可說者的界限。事實上,在我們所處的世界中,我們與世界時刻都在發生交互的關系。而互動關系的展開,很多是落在思維之外的。
這樣的例子很多,諸如體育領域的身體知覺——很多時候運動員的身體運動并不是依靠思維而建立與運動環境的聯系,相反,通過一種有別于思維認識的身體意向與身體知覺,運動員在身體上建立一種與其他身體、運動場域相應的身體關系。這種屬于身體的知覺是超乎思維認識之外的,很多時候的運動體驗、運動知覺無法用思維認識、思辨語言進行描述。在體育運動中,我們更多依靠身體而非思維來建立與世界的普遍關系。這種身體關系的建立完全超越了意識范疇。常常,天才的足球運動員面臨對方多名防守隊員攔截,能夠出神入化地繞過防守,最后將球打進球門,這種運動員靈動般的技能展示是完全迥異于思維認識的——運動中的身體與世界關系往往更為本原,處于前意識的層面——依靠未經反思的身體-世界互動關系而獲得一種身體層面的世界知覺。
在前意識的可能世界中,身體被賦予了十分重要的功能。前意識的世界中,并無去認識的我,也無待認識的它,一切都處在交織的混沌關系中。在那種境遇中,沒有反思,沒有理性的運作,只有赤裸裸的實際性[2]。依靠身體參與世界的構成與世界現時的建立互動關系,從而將世界呈現出來,使得可能世界可及。
身體之所以能與世界建立一種超越認識論的關系是基于身體乃為世界的基質——其本身便在世界之中,同時也在打開與實現世界的過程中賦予自我與世界無窮可能性。
身體,一方面如可能世界般,是充滿可能的——身體在世界中,如世界一般的流變,身體不停通過與世界發生建構關系而生成世界,成就自我,身體無時無刻都在朝向一種新的可及身體;另一方面,可能身體與可能世界本身是糾纏一體的,二者是在實現的過程中相互打開與建構彼此——身體一方面順應世界的無限可能性;另一方面,身體本身便是在為世界創造與生成可能性。
身體前意識的實踐性特征決定了經由身體所打通的世界W與世界W′的關系截然不同于認識論范疇的世界W與世界W′的可及關系,由身體所顯現的世界,完全有別于思維所開啟的世界。身體代表了一種迥異于認識范疇的另一條世界可及的道路。
3 可能世界身體可及的籌劃依據:度
身體蘊含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并不是無限度的隨意擴張,如那樣,身體會被隨意性所掩蓋——不但不能表現身體、展現世界,反而會消弭自我。
身體在生成的過程中會表現無限的可能性,但可能性中卻本真蘊含著身體的必然性。這種必然性并不是簡單基于身體自我或是外周的社會,而是依靠更為復雜的社會生活實踐。在社會生活實踐中,身體與世界在相互建構的過程自然涌現出秩序。
身體在身體實踐中通過與世界的交互關系而表達出的秩序便是身體自身理性化的過程。李澤厚曾經將他的哲學戲稱為吃飯哲學,他認為人在社會實踐的過程中,為了生存,為了吃飽肚子、為了繁衍,會通過長期的歷史積累與沉淀,自動的形成一種具有實用價值的“度”[4]。“度”具有本體論的意義,是人類生存、社會繁衍的深層次依據。
李澤厚的比擬實際與我們對于身體的反思思路是一致的。身體的度是由身體在生存的過程中通過與世界的交互建構而自動建立的。決定身體度的因素沒有其他,便是身體生存本身。度是身體之為身體的底線,也是確保身體多樣性的終極標準。在形下世界,身體存在具有生存、生產、生活等多種樣態。
生存態的身體。身體的首要含義,本源的度是通過身體生存這一底線而建立的。人被拋在世,首要的任務便是生存,存在是身體之為身體的最低限度,也是表達身體的前提。但存在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存在是一個有待實現的過程,這個過程本身又充滿了變異性——身體自身的變化、世界的變化都加重了存在問題的復雜性。為了存在,身體必須能夠駕馭這種復雜性,必須能夠應對身體自身、世界對身體的挑戰,在身體存在的過程中,身體自然而然找到了一條適切存在的道路,這道路便是蘊含度的身體道路。身體存在度的建立是奠基性的,偏離了這種度,其代價便是身體的隕落與消失,因而,以身體的不存在為背景由此而襯托出身體存在的度。
生產態的身體。人的生存必然會展現出身體生產的多種可能維度。如果說生存是當下的身體保存狀態,那么生產可能是對于未來持有預期的一種身體狀態。由生存所建立的度會隨著身體的生長而衍生、擴展,生存的度會觸及未來問題。對于未來問題的觸及使得身體本原的度延伸到社會領域。
生產性的身體并不僅僅滿足當下的生存訴求,生產更多的是對未來身體的一種思慮與考量。由此,隨著生產性身體的展開而建立起帶有未來預持的第二層次的身體的度。生存性的身體與生產性的身體雖然強調了身體與世界的這種交互性,但從交互關系的動力結構來看,世界所占的力更為強大。也就是說,生存、生產狀態中的身體會表現出外在形塑的特征,由此也會讓人產生建構主義的思維假象:人被動的處于環境之中,環境的強迫而使得身體被動性建立起應對性的秩序來。如此狀況下的身體仍然是不自由的,身體與世界仍然相互外在。
真實的情況卻是:身體與世界的交互建構中并不存在某一方決定另一方的事實,身體與世界依靠相互的介入而建立起相對挺立的自我來。事實上,身體與世界既是相互建構的,也是超越相互建構的——由此展現出身體及共在的世界。
生活態的身體。生活態身體是對生存、生產的超越,生活態的身體不再強調身體與世界交互中的被決定性,而是以一種平等的視角與姿態,展現出與世界交互中的那種身體的能動性與自由性。
生活態的身體不是被決定的身體,也不是截然超越的身體。在與世界的交互中,身體,以一種既蘊含生存、生產,又超越生存、生產的姿態建立起蘊含身體真、表現身體善、體現身體美的自由姿態。因而,生活的身體是自由的身體,是蘊含身體全部度的身體。
通過身體自身的去存在、去生產,到最高形態的自由生活,通過身體實踐,通過與世界的交互建構,最終而建立起身體存在的度。
度,是身體之為身體的可能性依據,也是為身體、世界提供可能性的終極動力源。
需要說明的是:度,并不是現成的展示,也非可以時間化、空間化的標準;度,只是一種本體性的存在,其本身隱含在身體存在背后。雖然很難表達、很難捕捉,但隨著生存、生產、生活的展開,身體的度卻可自然而然的涌現出來,為我們所直觀。
身體,為度而存在,也在存在的過程中表達度。度支撐了身體,賦予了身體的可能性,本身卻深深地隱藏在身體的實踐中了。
4 可能世界身體籌劃的體育展現
真、善、美,是身體度的底色與內涵所在。身體在生存、生產、生活境域中展開,逐步顯現出那原本被遮蔽的身體的度。依靠各種顯現,于是有了對于身體度的述說、模仿與建立。
體育,便是人類進入文明社會之后,依據身體本身的直觀與體驗,為捕捉身體度而建立起來的一種身體文化樣式。體育的本質便是建立與度相適應的身體理性模式,使身體超越一切閾限,走向自由——這也是身體文化的精髓所在。
各種各樣的體育形態,無非是特定的歷史、時空場域中,身體為適應可能世界而發生、創設的特殊身體文化樣式。而任何體育形式,都是可能身體在可能世界的展示。
4.1 身體游戲視域的身體籌劃
我們所說的身體游戲,指向的是以身體為關聯形式而展開的一種無直接目的性的身體活動樣態。身體游戲本身并不具有年齡的限定特征,但身體游戲卻多見于嬰幼兒體育之中——這是基于身體游戲更多的被視為以身體探索世界與世界周遭建立聯系的基本方式;基于嬰幼兒兒童的身體對于世界的整體關聯處于比較弱的程度,因此,需要通過不斷的身體實踐,而建立身體自我、身體與他者、身體與世界的廣泛聯系——以某種帶有本能性的自動化聯系而根植于身體之上,為身體多樣性、生長性提供強力支撐。
除了身體游戲與世界關聯這一功能外,身體游戲還具備一種差別化客體(他者)、挺立主體(自我)的特定內涵。作為一種現象學的分析方法,是排除主體客體分析的。但身體作為一種世界基質,要成為自我,必然會分異他者。或許將自我稱為主體,將他者稱為客體并不恰當,如此明顯是給予了自我一種笛卡爾式的尊者地位。在身體游戲中,身體通過無直接關聯意識的活動,逐步建立一種有指向的身體意識;通過身體意識的建立,身體自我的標志度由此顯現,同時生成自我身體與他者身體的差異化表達。身體游戲,在一種貌似無意識、無目的,甚至虛無的身體實踐中,逐步的建立起蘊含身體自我的身體意識。
當然,前述的只是身體游戲的一種特殊形態——那便是世俗中的“玩”。事實上,作為一種身體文化樣式,當下的諸多身體游戲都蘊含較為深刻的文化內涵——規則、競爭、參與、合作等價值理念被人為注入到身體游戲之中,由此將身體游戲化為有效培育身體、規訓身體,有效實現身體社會化的特定文化形式。
不過從身體游戲的本質來看,不管是高度社會化還是低度社會化情景中的游戲,也不管外在規則對于身體設置了多少的限度,身體游戲依然是探求身體可能性的一種可能方式。
4.2 身體教育視域的身體籌劃
這里說的身體教育只是一個操作性概念,并不等同于中國體育學術界所倡導的身體教育。身體教育,指向的是(包含學校以及學校以外的所有場域、包含學生及其非學生的一切人群)為了特定身體培育目的而建立的一種身體文化形態。身體教育的目的,通常是指按照特定的社會、歷史、教育訴求,對身體進行符合社會規范的培育與改造,使身體不但具備存在于世界的能力,還具備某些特定化生產價值的身體技能。身體教育,不是簡單的通過體育課向學生傳輸身體健身知識,使學生增強體質;而是通過有規劃的身體實踐,使得身體具備生存、生產、生活的能力。
在身體教育領域,必然存在諸多千百年來積累的身體教育經驗——某些經驗已經上升到知識的高度,成為標準化、普遍化的身體教化模式。身體經驗雖然有效,但身體并不完全服從于身體教育的那些必然經驗與知識。這是基于身體的復雜性遠遠超越了我們經驗可以駕馭的可能空間。
身體從生到亡的整個過程都在發生變化,在某些階段,甚至變異顯著。諸如青春期,身體快速成長;但在某些階段身體卻會保持相對穩定,諸如人的中年期,身體不但強壯,表現也較為穩健;在度過身體穩定期后,身體會走入一個相對衰敗的階段。
身體始終在變異。事實上,身體不但在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均在發生變異,在每一天的日常生活中,身體依然充滿變異。
雖然身體不斷在變異,但從整體而言,身體自被拋到世界便獲得了一種相對穩定的自平衡能力——不管是嬰幼兒還是青壯年還是老年人,身體雖然有相對的強弱表現;但從質的角度看,身體是自平衡的獨立體。為了存在,在不斷變化的世界中,身體需要通過不斷的身體實踐而在變化中維系被拋時的那種平衡狀態。身體這種維持自我平衡的需要,有了身體教育介入的空間與可能。身體教育的第一層含義便是通過經驗化的身體知識,而使得身體習得那能夠適應自身、世界變化而保持自身相對穩定、平衡的能力。
身體自平衡能力是相當重要的。但經常人們對身體以及自平衡并無自主意識;往往當身體失去平衡能力時,身體才會以一種他者的狀態從自我身體中顯現出來;也通常在身體失去平衡能力的時候,人們才會有以體育手段重建身體平衡的意識。諸如,我們經常生活在空調環境中,習慣了出門有汽車,上樓有電梯的生活。在這樣舒適的生活中我們不會感覺到身體與環境的不適應。但當身體從習慣的環境走向另一個相對陌生的環境時(諸如爬山),身體對環境適應的低下能力便會體現出來(爬山時倍感吃力)。
身體教育維系身體存在的意義是本體層次的。維系身體存在,需要通過身體教育建立起應對變異環境的身體技術體系。所謂的技術體系既可以是簡單的吃飯穿衣身體動作,也可以是運動身體的特定身體技能,還可以是像宇航員在極端條件下所應具備的身體技能。因此,身體教育的第二層含義是建立適應生存、生產、生活的身體技術。當然技術,本身便是身體與世界發生關系過程顯現身體自我、顯現世界的一種方式。身體技術使得身體能夠更好的適應可變的世界。
可見,身體教育的目的在于通過人為的創設,去模擬環境的變異,為身體適應不同環境提供身體適應方案;依靠身體教育,依靠身體技術的建立,而使身體具備能動適應環境的能力。
當然,身體教育,雖主觀以社會建構的方式創設身體實踐形態,客觀上卻是在順應與表達身體存在本身的度。
4.3 身體競技視域的身體籌劃
身體通過生活、生產實踐的錘煉,會將相應的身體技術定型。為了深化這種身體技術的本能功能,人類自進入文明社會后便創設了記憶、保存、深化、精煉身體技術的文化模式——這便是身體競技。當然對于身體競技有很多解說,諸如心理安全閥說,認為競技運動文明化是為了疏導人類的攻擊本能;還有競技運動宗教說,認為身體競技是為了娛神;還有身體競技游戲說,認為身體競技便是身體游戲的制度化、規范化,通過身體競技的方式而激發身體游戲的功能;還有身體競技教育說,認為身體競技只不過通過身體來習得技術或者習得人類社會所特有的價值規范,諸如競爭、合作、參與、公平等。
事實上,身體競技的本質是以規范化、制度化、儀式化的形式而探索身體的無限可能性。
競技運動之所以有風靡全球的魅力,是基于身體在競技過程中可通過不斷的技術超越而造就異乎尋常的審美體驗,由此來吸引人們參與或圍觀競技運動。
確實,身體競技的魅力是無窮的,這種無窮的魅力體現為有限的身體對于無限可能世界的不斷超越。很多時候,身體競技,不管是以自我為競爭對象,還是以他者為競爭對象,都是在一個看似限定的競技環境里,通過貌似限定的身體技能展示,而獲得一種不斷超越限定的身體展示——超越性的身體展示,本身便是在賦予身體多樣可能的同時開啟世界。可見身體競技所朝向與打開的是無限的可能世界,這也是身體競技不斷追求超越的深層次原因。
5 體育境域內身體籌劃的身體走向
不管什么樣態的體育,其本質都是身體基于生存、生產、生活而進行的蘊含度的身體實踐。身體實踐,最終目的乃是成就身體——使身體超越限制,由生存走向生活、由感性走向理性、由他在走向能在——實現真正意義的身體自由。
第一,身體由生存到生活。生存的身體是身體在世的最低限度,是身體在世的前提與基礎。身體被拋在世,使得身體的生存帶有被動的悲劇性色彩——身體不由自決的來到這個世界上,卻需要通過自身的掙扎而獲取存在的條件。身體生存的這一層背景是身體存在的依據,也是身體奮力拼搏所要掙脫藩籬。
獲取生存的可能,是身體首要的存在任務。因而,體育之身體籌劃必然是指向存在這一前提的。如果目光回到遠古或者當下社會化程度較低的非洲、南美部族,我們仍可以強烈的感受到身體所承載的存在壓力。為了存在,所有關于身體的籌劃都是指向生存的,這包括了如何奔跑、如何捕獵、如何擺脫危險。雖然很多發生在存在層次上的身體實踐不會依據現行的體育標準被視為體育。但事實卻是這種身體存在技能的汲取、熟練、傳遞本身便是對身體的一種教化與改造,乃為體育的范疇。
為生存而習得的身體技能,雖是基礎性的,但卻是低層次的。在身體的生存階段,身體是不自由的,外在的強迫給了身體很大的被動性,身體需要在由自我參與卻又充滿外在強制的環境下,憑借自我的掙扎與試錯,建立起對于可能生存環境能動適切的能力。這種身體外在的強迫,雖然對身體造成壓力,但也是身體成為身體、成就世界的根本動力,身體在強力的迫使下,會不斷地釋放自身的身體可能,最終建立超越存在的高層次身體圖式——那便是指向生活的身體籌劃。生活世界的身體,已經依靠身體對自身可能的挖掘而獲得了與世界平等對話的能力,在可能世界面前,身體已經不是被決定的身體,而是富有自我伸展可能性的可能身體。可能身體這種能動能力的獲取使得身體與世界的關系發生了倒轉,身體由此進入到一個更為廣闊的空間而具有更為卓越的身體能在能力。
第二,身體從感性到理性。身體是感性的存在。感性存在的身體表現出隨意的伸展性,這種隨意伸展甚至可能會背離生活秩序度的要求。
身體的存在是以對生存度的皈依為底色的,生存的度是身體存在的根本要求,背離了生存度這一底線,有可能帶來身體的存在論危機。因此,感性的、帶有隨意性的身體表達是不可取的,最終的結局也是否定身體存在本身的。因此依據千百年來的身體實踐,帶有先見之明的為身體合乎秩序表達而設定的度的界限成為文明社會孕育身體的一種必然選擇。體育之身體籌劃的應有之意便是讓身體保持一種感性表達的警醒,做到可能維度內既有感性表達之可能,又最終不背離身體理性的終極維度,這便是身體籌劃的根本訴求。
無論是規范化的身體教育還是隨意性的身體游戲,理性都是身體所要遵循的道理。
依靠身體在生活實踐中錘煉的身體經驗,將生活的度本能的融入到身體之中,讓身體的生成本真的蘊含生活的度,由此而通過有意識的度的身體實踐而在身體行為中建立起本能的無意識的度——這可能就是體育的應有之意。由此,我們可以明白:不管是學校場域的身體教育還是場館內的競技運動,之所以會有那么多重復性的身體練習,之所以會存在那么多的身體制度、身體規范——這些看似枯燥的身體練習、看似死板的身體制度,無非是讓身體在枯燥的重復練習、死板的身體制度中建立起自動化的身體行動本能,依托合乎度的身體本能使身體能應對變幻莫測的可能世界。
第三,身體由他在到能在[5]。可能世界中的可能身體,要么是一種無秩序的隨意存在與表達——走到哪算哪,以身體的隨意終結為身體的命運;要么是身體他在性的屈從,身體服從于自然世界或是文化世界的雙層權威——在秩序中,身體被動性地作出回應與表達。
作為可能的身體,顯然是不會屈從于某一種權威,也不會甘于隨意性的自我表達與毀滅。
可能性的身體,作為本能的可能性訴求,一定會賦予身體一種可能,那就是在可能世界中尋求一種能動的存在命運。這種能動性的身體存在是以身體所在可能世界的真為節拍,有意向的合乎可能世界善的意志,有靈性的契合世界美的意境——以身體真、善、美的的表達來合乎可能世界的度。這樣,身體保持了與世界對等的關系——身體在平等的與世界的互動關系中恰到好處地表現出恰到好處的自我。
身體的這種可能表達雖然看上去隨意,卻是與世界的隨意順應與契合。如此,身體一個看上去十分隨意的動作,實際卻是高度自由的身體駕馭——猶如古人所說的庖丁解牛,舉手之間,手、刀、牛達到了一種高度合目的性的一致。這便是身體的能在,也是身體的終極自由。身體這種出神入化的高度自由是身體存在的最高境界——它或許猶如柏拉圖的太陽理型,居于生活實踐的彼岸。
雖然,現實中這種身體意境會遙不可及,但這作為身體存在的可能狀態,其本身卻是可及的。不管這種可及的程度如何,一切身體努力都在為走向這高度自由的身體狀態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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