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悅


一組數據:黑龍江省全國人大代表高廣生在2016年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再次就盡快建立和完善相對獨立的鄉村醫生資質評價考核體系等相關問題提出建議。這是他自2013年以來第四次提出建議,他把鄉村醫生在基層的吶喊和呼聲銘記在心,并一直在這條路上奔波著。令人欣慰的是通過多方努力,“赤腳醫生”的境況已有很大改善,今年的公共服務衛生財政補助由人均40元提高至45元,這組數據近年來一直在逐年遞增——2014年人均35元,2015年人均40元。
在高廣生不斷堅持的路上,他始終記著總理說過的一句話:財政收入增長雖然放緩,但該給群眾辦的實事一件都不能少。中央財政發放的160億醫療救助資金,對于醫療改革及醫療資源向基層和農村流動都起到很大的助推作用,這讓高廣生這樣關注基層民生的發聲者提升了信心。
現狀調查:在我國廣大農村地區有140萬鄉村醫生(包括鄉村中醫),承擔著為近9億農民提供基本醫療衛生服務和健康保障的重任。客觀地說,在我國所有醫務人員中,村醫提供的衛生服務具有較強的公共性、基本性和保障性,對應的勞動強度極大。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欄目曾在2011年11月特別制作了一期長達50分鐘的鄉村醫生生存現狀調查節目,節目不僅引爆了收視狂潮,更將鄉村醫生這一特殊群體帶入了人們的視野。記者走訪廣西、河南兩地,相繼采訪了兩位古稀老人。他們是“赤腳醫生”,一輩子行走在山野鄉村,用樸素的信念守護著農民的健康。翻開他們的行醫證件,可以看到他們已經行醫40年、50年。就像上世紀70年代的故事片《紅雨》所描繪的那樣: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一批批來自農村的優秀知識青年通過短期的專業知識培訓及考試成為了“赤腳醫生”,他們不僅要干農活還要行醫,在當時經濟落后缺醫少藥的農村,他們最接近群眾,走村串戶深入田間地頭,及時為農民解除病痛,無怨無悔奉獻自己的青春。在《新聞調查》那期節目里呈現出這樣的畫面:由于深山里經濟狀況不佳,先天條件受限,衛生所往往開在家中,“病房”是村醫家里采光通風最好的一間房,臥室這樣的居住空間只能退居其次。走進廣西譚村醫的家中,在進門處掛著一塊牌子:村級定點醫療機構。屋子里擺放著幾張病床,其中一張病床上休息著一位老人,由于扁桃體發炎正在輸液,輸液架是村醫去山上撿來的一根樹杈,高度加工到和普通輸液架相同,分出的幾根樹枝剛好用來掛吊瓶,而病床也是村醫上山砍了幾棵“看著順心的樹”回來打的一張張木床。病房東北角擺放著一個柜子,里面滿滿地擺放著幾排檔案盒,盒子里整整齊齊碼著全村人的看病檔案,檔案里不光有本人的看病記錄,也有相關親屬的看病記錄,翻開來能看到“類似孫女xx,xx年xx月xx日來看病,病因發燒咳嗽”這樣的字樣。節目畫面中記錄著這樣幾個場景:一層一層的大山,山外還是山,綿延不絕。由于地理、交通制約,想走出深山及時去大城市診療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夢想,所以村醫在院前急救方面承擔著重大的職責,是農民健康甚至是性命安危的“守門人”。
縱觀眼下,長期以來有關鄉村醫生的身份、執業資格、資質認定以及退休養老待遇等問題,一直困擾著鄉村醫生群體,成為他們的后顧之憂。如何能使他們從根本上解除憂慮呢?在2016年全國兩會結束后,聯系到連續四年提出有關鄉村醫生建議的全國人大代表一高廣生。
筆者:高代表您好,感謝您接受我們的采訪。您是從2013年開始在全國人代會上提出建議,同年中央電視臺“尋找最美鄉村醫生”大型公益活動開始啟動。您對于社會各界持續性關注鄉村醫生有什么感想?
高廣生:您好,讀者朋友們大家好。我作為醫務工作者對相關報道非常關注,也在連續收看,首先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就活動本身來說,它弘揚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勾勒“白衣天使”的大美形象,詮釋了“仁心仁術”的生動內涵。其二能對全社會關懷廣大鄉村醫生,關心農村醫療衛生事業,關注億萬農民的健康起到很好的呼吁作用,有利于在全社會形成關心、支持鄉村醫生的良好氛圍。我始終很為他們不畏艱苦、不計報酬,全心全意為農民服務的精神所感動,但同時我認為我們不能忘記思考,我們對鄉村醫生的關懷不能只是停留在宣傳上,當時,我就認定是應該采取有效措施,切實為鄉村醫生做點什么了。
筆者:據我了解,您連續多年的提案得到了與會代表的共鳴,更得到了全國人大和國務院有關部門的重視和積極響應,這幾年在您的提案中大概都涉及到鄉村醫生現狀哪些方面的問題?哪幾類?
高廣生:大概三個大方向。一是資質評價考核體系,解決其資質身份問題,這個問題和建議也是在今年人代會我著重提出的。二是養老退休待遇問題。三是村衛生室標準化建設問題,主要是這三點。
筆者:在實際方面,您認為鄉村醫生所付出的勞動與所獲是否對等,他們的待遇和醫保狀況是怎樣的?現在得到改善了嗎?
高廣生:記得前幾年,我在遞交人大的報告里提出過這樣的問題和相應建議:按照某省的測算,醫改后對每個村醫的年平均補助在1.6萬元左右,一個村級衛生機構煤、水、電等運營經費每年的支出約8000元,這樣,鄉村醫生實際收入只剩下8000元左右。村醫們說,同樣是提供公共服務,村醫不如鄉村教師,鄉村教師享有事業單位的工資標準和保險待遇;同樣是提供治療服務,村醫待遇不如鄉村教師,鄉村教師享有事業單位工資標準和保險待遇。說起來鄉村醫生的身份還是農民,多數省份將他們納入新農保。由于新農保的保障水平不高,導致鄉村醫生的退休養老問題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因此我提出了國家和地方各級政府應該制定明確的優惠政策,盡力提高鄉村醫生的待遇,完善鄉村醫生養老保障,讓政府來幫助鄉村醫生參照靈活就業人員參加企業職工養老保險,或為老年鄉村醫生發放生活補助,建立鄉村醫生良性進入及合理退出機制。目前,在有關各方的共同努力下,隨著醫療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這個問題正在逐步得到解決。
筆者:就現階段看來,您認為鄉村醫生這一群體的待遇方面存在的最突出的問題是哪一方面?
高廣生:我記得在2014年的人代會上我說過,當下的狀況是只有執業醫師資格考試和執業助理醫師資格考試,針對鄉村醫生的鄉村全科執業醫師及助理醫師資格考試尚處于研究階段,一直未開展。現在我在詳細基層調研的基礎上,已經全面掌握建立和完善相對獨立的鄉村醫生資質評價考核體系中的問題和解決辦法。endprint
筆者:鄉村醫生的資質評價考核體系應該與城市醫生相區分嗎?
高廣生:答案是確定的,一定要獨立設立。雖然許多鄉村醫生在基層行醫多年,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和較好的臨床經驗,深受農民的信任和歡迎,但由于歷史條件等多方面原因,鄉村醫生中相當一部人沒有接受過正規化的醫療高等學歷教育,醫學理論、設備應用技能、外語水平等都有一定欠缺。若將鄉村醫生與城里受過高等醫療教育的醫生放在一起用同等的標準進行評價和考核,對很多鄉村醫生來說既不合適也不公平,更不利于鄉村醫生隊伍的穩定和發展。因此,非常有必要針對鄉村醫生的實際情況,制定符合鄉村醫生行醫特點、注重實踐經驗和臨床效果的評價考核體系,與城里醫生的評價考核體系相區別開來。
筆者:近些年來由正規醫學院校畢業到基層崗位工作的鄉村醫生越來越多,您認為在考核方面與傳統的“赤腳醫生”是否應該區別對待?
高廣生:我認為應該采取“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鄉村醫生的構成比較復雜,既有出身于“赤腳醫生”,經過多年實踐和培訓逐步成長而成,也有長期在基層行醫的“民間醫生”,還有世代祖傳的鄉村中醫或具有一技之長的專科醫生。對于這些鄉村醫生的資質認定應該采用“老人老辦法”,更多地側重于考核既往的醫療案例和效果,減少不具有實際效能的考試內容,以充分調動他們的行醫積極性和學習熱情。同時,利用各種方式對他們進行培訓,不斷提高他們的醫術和能力。
對于近些年來由正規醫學院校畢業到基層崗位工作的鄉村醫生,應該采取“新人新辦法”,建立符合鄉村醫生行醫實際的、具有可操作性的、有別于城市醫生的、獨立的鄉村醫生考核考試制度,以鼓勵更多的正規醫學院校畢業生向農村基層流動。
筆者:您認為從實際意義出發怎樣才能讓鄉村醫生有歸屬感?保持基層醫療衛生網底的穩定性?
高廣生:對于通過資質評價和考核認定的鄉村醫生,應該授予他們相應的“執業醫師”或“執業助理醫師”資格,以及相應的醫療專業技術職稱,明確鄉村醫生身份,并納入鄉村衛生院統一管理,按照對應的執業資質和專業職稱,享受同等待遇,這樣才能從根本上解決我國農村基層醫療衛生網底穩定問題。
筆者:目前,還有一部分村衛生室存在條件簡陋,衛生狀況不良,達不到建設標準要求的問題。您認為從哪些方面著手能減輕、解決這些問題。
高廣生:我認為應由國家制定相應政策,將村衛生室房屋改造建設納入國家重點建設計劃,結合精準扶貧計劃的實施,以中央和省財政投入為主,地方財政配套投入為輔,分期分批完成村衛生室房屋標準化建設,徹底改善村衛生室房屋簡陋問題,為村衛生室配齊配全相應的醫療設備,以滿足其開展基本醫療和公共衛生服務的需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