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瑋
《抓住好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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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宮內義彥
譯者:蔣豐
出版:東方出版社
作者簡介:
宮內義彥:

1964年作為創立初始員工之一,加入Orient Leasing Co.,Ltd.(歐力士集團前身),1970年就任公司董事,1980年就任代表董事社長兼集團CEO,2000年就任集團董事長、集團CEO,2003年就任董事兼代表執行董事長、集團CEO,2014年至今任集團資深董事長。另兼任株式會社Dream Incubator和株式會社ACCESS等企業的董事,新日本愛樂交響樂團理事長等職。
1964年,歐力士集團由13個人創建。它引入了美國的租賃金融理念和業務模式,逐漸成長為日本最大的綜合金融服務商,也是日本最大的非銀行金融機構。
現年81歲的宮內義彥是歐力士集團的創始成員之一,他的履歷可以說和戰后日本的國家重建和經濟發展過程相重合,是那段歷史的“見證人”。既目睹并參與了日本戰后經濟的騰飛,也親歷了日本經濟自1990年代起陷入低迷和困頓。宮內義彥常年助推日本政府進行體制改革,曾歷任數屆日本政府綜合體制改革會議議長等要職。
在宮內義彥執掌歐力士集團的30余年間,集團歷經了日本泡沫經濟破滅、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等數次經濟危機的洗禮。歷經多次起落浮沉,這家由租賃業務起家的公司,將多元化的觸角延伸至銀行、保險、地產、環境等多個領域,并躋身世界500強之列。
在經濟潮起潮落之間,歐力士集團如何面對機遇與風險?日本深受經濟泡沫破滅之苦,產生泡沫經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在其新書《抓住好風險》的發布會上,宮內義彥就這些問題接受了《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的專訪。
日本經濟泡沫是政府錯誤決策所致
《中國經濟周刊》:您是戰后日本國家重建和經濟發展的歷史“見證人”。在您看來,日本經濟危機產生的原因究竟是內生性的還是外源性的?市場經濟是否必然導致泡沫的出現?
宮內義彥:就日本來看,日本泡沫經濟的產生并非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而是由于政府錯誤的政策和措施,導致了這樣一個結果。
日本經過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發展,出口能力和商品制造能力都得到了長足的發展。日本企業的產品可以說是席卷世界,其結果導致了與美國和歐洲產生貿易摩擦。
這樣的摩擦在1985年到達了頂峰,當時日本受到了很強的來自歐美的壓力,他們要求日本更多地拉動內需,不要放任出口進一步增強。貿易摩擦倒逼很多政策出臺,日本政府迫于壓力放寬了金融政策,降低了利息,從而造成國內資產泡沫的產生,拉高了日元。因此日本泡沫經濟的產生從根本上是源于這種政策。
從1985年簽訂廣場協議到1990年的5年之間,市場上供應的大量資金流向了兩個領域:一個是房地產市場,一個是股票市場。我到現在仍然清楚地記得,1989年的最后一天,日經指數閉市時為38915點,而昨天(6月24日)的日經指數為14000多點。由此可見,當時資產泡沫吹高到了什么程度。
泡沫形成后,其造成了極大的財富分配不公:持有資產、借貸的人,其財富不斷增長。反之,則非常痛苦。日本政府認為這種情況會造成社會不公,因此完全否定了此前的政策,而選擇了突然把泡沫戳破。正是這個過程造成了經濟長時間的停滯。首先,吹泡沫的過程是錯誤的;其次,突然戳破泡沫也是錯誤的。
泡沫經濟破滅之后,就日本的房地產價格而言,跌掉50%都是算少的,還有許多價格跌至原先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當時,對于日本的普通老百姓而言,泡沫經濟中許多個人和企業負了很多債,進行了很多融資,因此有很多個人和企業破產。但是對于更多的普通百姓來說,他們并沒有很多實際的體驗。因為并非很多人都買了大量房產和股票,有許多人感覺經濟好像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但是實際的生活并沒有受太大的影響,這在日本也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現象。
日本經濟發展到現在,經歷了三個轉折點,也是三個最大的錯誤:一是廣場協議;二是強行硬著陸、戳破泡沫的過程;三是在泡沫崩潰之后,日本政府通過不間斷的、各種各樣的基建、投資和國家主導的財政行為維持經濟,導致日本政府的負債率是全世界發達國家里最高的,接近300%。
企業家不要將企業業績
與宏觀經濟太多掛勾
《中國經濟周刊》: 企業在面臨可能的危機臨近時,應當如何應對?是攻還是守?
宮內義彥:企業應當如何應對經濟危機。我想有兩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不論多大的企業,其經濟規模與國家相比都是很小的。不管宏觀經濟面好與壞,都有很多商業機會。宏觀經濟的好壞與企業的業績并沒有直接的關聯,企業家沒有必要將企業業績與宏觀經濟的好壞做太多掛鉤。第二,就歐力士自身經驗而言,在遭遇雷曼危機時,無論是歐力士這樣的企業,還是更大的集團或財團,業績都會下行,不存在像雷曼危機這種危機產生時,還能做到一枝獨秀的企業。這時候,企業要活下去就一定要做到業界的中上游水平。在系統性危機爆發時,下游水平的企業是會死掉的。因此,要保持企業在整體行業里的中上水平,是一個企業經營者應該時刻思考的問題。
日本經濟改革
因觸及既得利益者而放棄
《中國經濟周刊》:您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協助日本政府推動體制改革,您在《追逐明天》一書中也提及一些遺憾,能否具體談一下您的遺憾所在?此外,您在書中提到,日本市場存在“僵尸企業”,日本政府對于這些企業是如何處理的?
宮內義彥:我自己曾經長時間參與日本的經濟體制改革。當時日本政府設立了一個委員會,由各個民間的代表性企業的負責人出任委員,向政府提建議。但是,我感到比較無助或者說是無力,每一個人都很認真地準備了很多課題,最后形成了很多報告提交給政府,但這只是建議權,最終是否進行相應的改革,還是要由政治決定。最終,他們比較失望地發現,當改革涉及比較大的既得利益群體,或者是觸及不同的政治團體背后不同的利益代表而產生摩擦的時候,往往事情不會因為建議的意義或對錯來決斷。所以,最終讓人覺得很多工作沒有得到相應的成果,這是我本人至今覺得比較遺憾的地方。
此外,有關僵尸企業的應對問題。僵尸企業本身就是沒有效率的,或是不被現在的社會所需要,或者是不能產生相應的效益,但往往因為穩定就業的考慮,或者是同情弱者等心理,雖然無法贏得競爭,但是最終希望通過各種各樣的幫助令企業活下來。應對這個問題比較困難,因為經濟的效率和社會的穩定性有時是正相關的,有時是有矛盾的。單純追求經濟效益或單純追求社會穩定都未必可以,所以關鍵是在于平衡的把握,盡可能不要過度偏向于某一方。
《中國經濟周刊》:如何評價日本的零利率和負利率政策?
宮內義彥:日本很長時間以來,實質上是實行接近于零利率的政策。今年1月開始,日本央行導入負利率,這在當時還是比較應景的。但有幾點問題要注意:首先,實質上的零利率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負利率也只是零利率政策的延續。此外,實施負利率有很多具體限制,并非是一個很全面的負利率政策。
總的來講,真正實現經濟改善還是要將金融政策與實際的戰略改革相結合。目前來講,日本在金融政策方面步子邁得大了點。至于戰略性的經濟改革是否有實時性的動作,安倍政府也在做這方面的策劃。就我本人而言,懷疑后續政策會不會有實質性的跟進。單純的金融政策,實際上效果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