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中的伊拉克政局

□ 劉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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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中的伊拉克政局

□ 劉月琴

2016年5月20日下午，數百名伊拉克民眾沖擊政府機構所在地“綠區”，并進入議會和總理府。這是近一個月來伊拉克民眾第二次沖擊“綠區”。在之前的4 月30日，數千伊拉克民眾沖擊“綠區”，并占領議會。“綠區”不僅是伊拉克的政治“特區”，也是軍事“特區”，多年來從未發生過民眾沖進“綠區”的事件。該事件凸顯伊拉克安全問題極為嚴重，為防止局勢失控，伊軍方宣布，首都巴格達進入緊急狀態，所有進入巴格達的道路已被關閉，任何人不允許進入。

“綠區”已絕非安全之地

2003年伊拉克戰爭后，美軍把伊拉克前領導人薩達姆的政府所在地劃出一個專門區域，用高約5米的特種鋼筋混凝土防爆墻和鐵絲網圈起來，稱之為“綠區”，也叫“國際區”。“綠區”占地約10平方公里，位于巴格達市中心，是中央政府機構和美、英等西方國家大使館所在地。

“綠區”戒備森嚴，有重兵把守，安保措施極其嚴格，進出需持有特殊通行證。此外還需經過層層安檢，這些安檢并非一般意義上的安檢，有美國特種兵、重機槍、金屬隔離網、爆炸物探測器、X光機、虎視眈眈的警犬嗅探，等等，可謂壁壘森嚴。在隔離墻的不遠處，還停靠著隨時待命的重型坦克和“武裝到牙齒”的裝甲車。“綠區”一直由美軍控制，2009年1月1日，伊拉克安全部隊從美軍手中接管了“綠區”。然而，進入該區域的6個安全檢查站仍在美伊聯手管理之下。

“綠區”里面雖然相對安全，但也是武裝人員的襲擊目標，時常被火箭彈和迫擊炮命中。“綠區”入口也是經常發生自殺式襲擊的高危地點。這次“綠區”被攻占，折射出“綠區”早已成為伊拉克反美情緒的宣泄口，已絕非安全之地。

伊拉克危機加劇

伊拉克戰后政局持續混亂，此次民眾沖擊“綠區”攻占國家機構事件在政壇掀起很大波瀾，充分揭示出伊拉克國內蓄積已久的矛盾，凸顯民眾對阿巴迪政府政治改革的不滿。

2014年8月，什葉派政治家海德爾·阿巴迪出任伊拉克新總理。上任后，他勵精圖治，取得一定政績，但由于國家積弊已久，政爭激烈以及“伊斯蘭國”肆虐，伊拉克整體形勢并未出現大的改觀。2015年8月，阿巴迪宣布啟動政治改革，推出一系列改革舉措，意圖精簡政府機構、削減官員特權、重振軍隊士氣。今年2月，他進一步提出要打破現有的按照民族和宗教派系分權的現狀，以一個高效的技術官僚體系代之，但政改措施在推進時遭遇重重阻力。

一段時間以來，阿巴迪政府改革深陷政治危機，遜尼派議員要求撤換全部部長，并分享被什葉派和庫爾德人壟斷的石油財富；庫爾德人則要求將部長職位中本族人的比例提升到20%。部分民眾舉行游行示威，抗議政府日益嚴重的貪污腐敗，巴格達頻頻出現反腐敗、要求政府改組的游行示威活動。今年3月份，數百名示威者在“綠區”入口靜坐抗議，得到多個政黨響應。

伊拉克議會要求總理阿巴迪須在3月31日前提交新內閣名單，否則將對政府進行不信任投票。3月31日，阿巴迪如期向議會提交新內閣名單，將內閣席位由原來的22個減少到16個，其中14名部長被替換。但是，阿巴迪提交的名單沒有得到多數政黨同意，庫爾德人政治聯盟和伊拉克全國力量聯盟的成員均不愿在新政府中任職，最終導致議會遲遲無法通過政府改組方案。

阿巴迪希望通過調整內閣席位，起用獨立人士取代黨派或教派色彩濃厚的官員，以調整內閣結構，在保持什葉派主導的前提下整治腐敗，平衡派系利益，但最終失敗。源于族裔利益之爭的政治危機已使阿巴迪政府岌岌可危，瀕臨倒臺。

阿巴迪政府面臨五大挑戰

第一，薩德爾勢力施壓。據伊媒體報道，在“綠區”入口處示威抗議的民眾中，其中絕大多數是什葉派宗教人士穆克塔達·薩德爾的支持者。薩德爾勢力沖擊并占領“綠區”，表現了什葉派內部博弈日趨激烈。薩德爾是什葉派重量級人物，2003年美軍入侵伊拉克后，他打起鮮明的反美旗幟，贏得數量眾多什葉派民眾的支持，他曾以能夠攪動伊拉克政壇而著稱。4月30日，薩德爾稱，伊拉克人民有兩個選擇，要么保留腐敗的配額體制，要么打倒政府。此前，他曾批評政客阻礙改革，“他們不愿進行改組，而是在平衡各黨派、種族和教派的利益”。薩德爾自稱潛心研習宗教，不在政府任職，但他領導的派系是議會第二大政黨，此前占據著3個內閣要職。

近期，薩德爾的支持者不斷向阿巴迪施壓，要求政府落實改革承諾，改變宗教配額，懲罰腐敗分子等。他們威脅政府，如果議會還不通過政府改組方案，他們將再度走上街頭，重返“綠區”。當前，民眾對政府的不滿情緒仍未緩解，局勢持續混亂，外界對阿巴迪政府能否化解這場政治危機的懷疑有增無減。

第二，教派沖突惡性循環。伊拉克戰后最深重的災難是教派沖突。什葉派、遜尼派和庫爾德人三大勢力逐漸形成了一個三足鼎立的政治格局以及權力分配體制，它們之間的矛盾和博弈造成伊拉克動蕩不安。三方勢力缺乏包容和達成共識的意愿，被政治邊緣化的遜尼派與執政的什葉派之間關系劍拔弩張，陷入惡性復仇循環的深淵，國家治理的基礎被嚴重破壞。面對前政府馬利基留下的爛攤子，阿巴迪政府難以拿出有突破性的治國方略。顯然，只要遜尼派還被邊緣化，教派沖突必將繼續存在，伊拉克便無安寧可言。

第三，軍方擬采取行動。伊拉克軍方態度強硬，要求采取措施結束混亂。據悉，伊軍方高級領導人正在進行緊急磋商，擬發動“糾正行動”，以穩定局勢。行動包括：宣布伊拉克全境進入緊急狀態，凍結三位正副總統的職權，暫停議會，凍結議員活動，直到巴格達局勢恢復穩定。“糾正行動”還將包括提前進行議會選舉、三位正副總統的選舉，并且確保選舉遠離宗派主義和配額制。多個伊拉克政治力量已經表示支持這一行動，他們寄望“糾正行動”能抵制局勢進一步惡化。

第四，庫爾德人的分裂活動日益加劇。伊拉克庫爾德人獨立建國的訴求嚴重困擾著阿巴迪政府。中東地區庫爾德人的影響力從未像今天這樣強大，在伊拉克和敘利亞，他們儼然成為維持平衡狀態和中東破局的關鍵力量，以致伊拉克庫爾德斯坦自治政府主席、庫爾德斯坦民主黨主席馬蘇德·巴爾扎尼于今年1月22日，向世界大國領導人發出呼吁，要求支持庫爾德人獨立和建國的主張，他還提出在今年就庫爾德人建國問題舉行公投。巴爾扎尼認為，現在是庫爾德人獨立和建國的最好時期。伊拉克庫爾德人乘機進行獨立于中央政府的分裂活動，甚至威脅要“重新考慮”與中央政府的關系，這對伊拉克政局構成極為嚴重的威脅。

第五，剿滅“伊斯蘭國”任重道遠。極端組織“伊斯蘭國”是伊拉克最嚴重的安全威脅，直接關系到國家存亡。過去一年，在俄羅斯及伊朗的大力支持下，伊政府軍取得顯著的戰績，收復重鎮拉馬迪，大大壓縮了“伊斯蘭國”的控制區。最新數據顯示，“伊斯蘭國”最近幾個星期頻繁失地，在伊拉克的控制區面積已削減45%左右，同時還失去了大量資金和油田等資源。

不過，自今年3月伊政府軍發動收復第二大城市摩蘇爾的戰役之后，與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的戰場較量陷入了膠著狀態。盡管“伊斯蘭國”在過去一年中屢經失敗，但武裝分子展開了瘋狂的報復行動，對包括巴格達在內的多座城市進行恐怖襲擊，已經造成數百人死傷。目前，“伊斯蘭國”還控制著伊拉克北部和西部的大片土地，并在多個省份與政府軍激烈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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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克社會安全狀況更是堪憂，恐怖活動和暴力襲擊事件頻發。中東地區地緣政治格局的變化顛覆了傳統權力中心，周邊地區不同勢力出于對各自地緣政治利益的需求考慮，對伊拉克進行滲透，嚴重影響了伊國內局勢穩定。伊政壇上的什葉派、遜尼派和庫爾德人三大勢力的分裂，很可能使伊拉克分崩離析。伊拉克未來的政局發展愈發令人擔憂。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