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先河就有這個好處——第一個把在旗下場地上演的舞臺劇現場轉播到國內國外的英國國家劇院,創造了名叫NT Live的品牌。自此之后,不甘人后者陸續而來,但就算那莎士比亞專門店RSC(皇家莎士比亞劇團),在全球同步分享的同時卻 “出師無名”,掛不出與NT Live分庭抗禮、又擦亮自家招牌的“霓虹燈”。
所以,當去年夏天要在香港推出我在2006至2014年創作的“四大名著”其中三部以及《華麗上班族之生活與生存》的舞臺錄像時,還真為名目傷了腦筋。
一來,它不是Live,二來,因為不是Live,要吸引觀眾買票入場便有難度:紀錄片在大家心目中,就是架個鏡頭冷眼旁觀,呆板,枯燥。有此想法,當然是先入為主,認定有些成規不能也不會改變,例如,扭開家中客廳的電視機,一臺戲曲或話劇正在上演,免費的它有時都吸引不到眼球——由表演到拍攝,都假設了觀眾是坐在第三十排之后,所以,畫面永遠隔岸觀火——卻沒想到,如果足球轉播能夠把現場的熱烈燃燒到每一個有屏幕的地方,為什么戲劇不可以?何況,足球的Live,又不像戲劇,早就升級的登堂入室,上了大銀幕?
在舞臺演出躍登銀幕的這回事上,不同媒體是絕對不容混淆:NT Live的放映場地是cinema,cinema包含的雙重意思,是電影和電影院(德文的Kino也如是),而大家買票進電影院看的就是銀幕而非熒屏,故此,舞臺演出上了大銀幕,它就是要有電影感,才能名正言順,名副其實。
但,一切又要回到“舞臺演出只適宜在現場感受”的定見說起:電影所以是電影,因為它一個畫面接一個畫面,本來就是由導演自成一派的蒙太奇組成。到電影院看的就是電影導演的第一手作品,而舞臺劇上了銀幕,內容是舞臺劇導演的創作沒有錯,但把它轉譯成另一個媒體所呈現的另一種形式,卻是假手他人。既然如此,銀幕上那出戲,還能保留多少原汁原味?
這些懷疑都有根據。但NT Live 突圍而出也并非無因。數碼科技的普及化是其一:從影像質感來看,這已不屬唯菲林才是電影的時代。多少人拿起手機就能拍完一部電影,說明我們的眼睛,早己適應HD。光是這個“革命”,已讓一樣是HD拍攝的舞臺演出和電影平起平坐。其二,是觀眾的視點。其實,現在多少電影的拍攝方式,反而把現場當錄影棚,實行多機多角度在一聲開麥拉下把想要的畫面一網打盡。雖說電影靠后期,但錄播也可以做到即拍實時處理蒙太奇,觀眾在銀幕上看到的,一樣可以如流水行云,感受甚至比坐在現場某些位置還要好。
好在那里?就是不用出動望遠鏡,也能觀人于微,見微知著。
譬如在影視演員演出的舞臺劇里,看見他們怎樣演出在電影中看不到的“長鏡頭”:三小時一鏡直落。去年,上千位觀眾便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里,被大銀幕上演出《華麗上班族之生活與生存》的張艾嘉、鄭元暢、王耀慶深深打動。部分原因,是久別重逢,但更出乎大家意外的,是舞臺劇上了大銀幕,在演出,在節奏,竟自動讓觀眾覺得在看電影。許是因為,我是在電影中自學的舞臺劇導演,我用的戲劇文法,更多是借鏡于電影而非傳統的舞臺,這便造成水到渠成一拍即合,“舞臺映畫”四字在眼前閃過,被我一手抓住。
在今年7月最后三天,“舞臺映畫”又再回歸文化中心大劇院。三位影后各有一部舞臺劇登上大銀幕。張艾嘉帶來《華麗上班族之生活與生存》,李心潔與王耀慶楊佑寧攜手《命運建筑師之遠大前程》,劉若英的《紅娘的異想世界之在西廂》全劇第一句臺詞“我想,我是嫁不出去了”早成經典。加上十周年特別放映的《包法利夫人們之名媛的美麗與哀愁》,四部戲是溫故,更是知新——不同的角度,就是值得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