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孌
很多時候,我會坐在電腦前瘋狂地點著鼠標,左鍵右鍵不停地變換著。忙碌著往空間里上傳一些陳舊的老照片,照片拍的全是殘垣斷壁、破舊的房屋和廢棄了的廠房。
五十年的歲月滄桑已把當年的土包包變成了一個個規則的小山丘,山丘上已長滿了萋萋芳草,若不是當年進出的大門仍在,任你長著一雙火眼金睛恐怕也看不出這每個山丘的腹內曾蘊藏過怎樣的輝煌,曾孕育過一個怎樣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創舉!在這些殘垣斷臂、破舊不堪的房間內曾上演過怎樣的一場威武壯觀的大戲。在這些廢棄的廠房里曾經留下了多少科學家和技術工人的智慧和汗水,有多少個不眠之夜,就有多少個動人心弦的故事。
如今,站在這些廢墟前,我仍能聽到當年那一群人為確保第一次核爆炸試驗成功之前火熱的心跳!望著那孤傲的高高的崗樓,我眼前浮現著那些全副武裝的解放軍戰士嚴肅的面容,為了確保這里的安全,他們恪盡職守,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這些舊照片把我的思緒和感情巧妙地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張細密的網,這張網又密密地罩著我,使我再也走不出這張網所織就的情結!
于是我常常會踏著清晨的薄霧,站在山坡上癡癡地凝望已漸漸消失的家園。我不忍我的家園像輕煙一樣漸漸消失,最后在這茫茫的大地間化為烏有。于是我便拿著照相機,瘋了似的到處拍照,我拍乙區的平房,乙區鍋爐房的大煙筒,還有中學和小學,凡是能拍到的,我全拍,警衛團、街道、糧店…… 但是在我還沒來得及拍全時,他們已經悄然地從我的視線內慢慢消失了,有的連蹤影都再也找不到了,家園正在我的視野里消失。
這家園是由一支經受住生命極限考驗的特殊隊伍建造起來的,這是一個多么特殊的家園,這個家園里的主人都是從五湖四海匯聚到這里來的,在這個家園內他們用心血、汗水和生命描繪了一幅宏偉壯麗的歷史畫卷,譜寫了一曲高亢嘹亮的時代贊歌。在這個家園里,他們以堅定的步伐,披荊斬棘,頑強拼搏,在充滿艱險的風雨征程中走出了一串串閃閃發光的足跡!
如今,我只有依靠這些舊照片去懷念曾經的家園,遙想著五十年前的那么一群人是怎樣披肝瀝膽,甘灑熱血在這片熱土上鑄就著不朽的輝煌,奉獻著無悔的青春!又是怎樣的信念支撐著他們堅定不移地建造了這樣一個家園的?多少次我曾看到過一批又一批離去的人再次回到這里,看到他們重新站在自己曾經的家園里時,那再也難以抑制的淚水奪眶而出。離去的人們仍在念念不忘這個家園,而仍然可以守侯在這里的我沒有理由不盡力挽留住一些什么,但除了幾張不完整的舊照片之外,我真不知我還能為離去的人們留住些什么?我只有更加深情地去撫摸這里的每一片磚,每一片瓦,我憐惜著草原上的水晶晶和馬蓮花,為了這一份仍然可以繼續的守望,我只能往電腦里輸入一張又一張舊照片,用照片向那些離去的人們獻上我的一份心意。
家園在發展的步伐中漸漸消失了,包括那棵歪脖楊樹,我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它被砍掉,然后倒在那里,任憑風吹雨打。我突然感覺我已無所適從,那一刻,我沖進了曾經的校園內(自離校后二十多年過去,我一直沒有勇氣再踏進去過)竭力尋找著當年的痕跡,當年坐過的教室,也蒼老了許多,輕輕撫摸著斑斑剝蝕的墻壁,竟忍不住失聲痛哭,淚水淹沒了我的心,也淹沒了昔日的課堂。
走在布滿荊棘的荒原小路上,我的心已迷失在家園的圍墻之外,找不到可以開啟家園大門的鑰匙了。
(本文為西寧市廣播電視臺新聞頻率特約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