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背

海孌

那是在綠草如茵、鮮花盛開的草原上，我曾不期而遇了一位年輕的藏家少婦。她向我走近的時候，面容是羞澀的，同時也透著少有的美麗（那是作為母親的那種幸福的美麗）。由于語言不通，她用手勢告訴我，希望我能幫她把兒子放回到她的背上（兒子剛吃完乳汁），看著小家伙那幸福滿足的模樣，我真有些感動，是被那香甜的、融融的母愛感動的。我欣然接過被幸福包裹著的小家伙，輕柔地放在了一位年輕而瘦弱的母親的背上。

這是一位年輕的母親，笨重的藏袍也無法掩飾她的窈窕美麗，望著她微笑著離去的背影，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我的母親，于是，那背影漸漸高大起來，那是無數母親背影的完美重疊，那背影曾是多少兒女溫暖的搖籃啊！

我是離母親最遠的那個女兒，同時也是最為不孝的那個女兒，我令老母親掛牽的最多，擔憂的最多，但卻是回報母親最少的那個女兒，每次離別讓母親流淚不止的還是我，而我卻總也不能在母親的膝前行孝，因為我的心系在了我的女兒身上，我是個自私的女兒，卻也是一個無私的母親！

至今最令我懷念的仍是在母親背上度過的那段時光。那是多么幸福的一段歲月，任時光荏苒，光陰飛逝，那一段甜蜜永遠溫暖著我的心，無論我在人生的路上遇到怎樣的磨難和挫折，只要想到那溫暖，便會有勇氣，有信心跨過去！

記得在我十二歲那年，當時，我患了急性闌尾炎。母親急壞了，二話沒說，背起我就向十幾里路以外的鄉鎮衛生所走去。

已經十二歲的我，身高已快趕上母親了，何況當時的母親身體還很單薄、瘦弱，背著我顛簸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我能感覺到母親不勻的呼氣聲，汗水已經濕了她的渾身上下，被疼痛折磨得已沒有一絲力氣的我只好無力地爬在母親那瘦弱的背上，任憑母親吃力地背著。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將近三十年了，可母親的背卻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每每想起，那絲絲縷縷的甜蜜就會立刻飄散在我的心頭，令我回味無窮。

母親的背是養育兒女的搖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等兒女長成了參天大樹，而母親的脊背卻開始彎曲，不再挺拔，那不是歲月的過失，也不是高原的星辰壓彎了她，那是因為背負了兒女！在母親背上度過的時光是我人生最甜蜜、最不能忘記的時光。一根長長的絲帶連結著母子情深，母親光潔的額頭，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犁鏵走過的痕跡；漂亮的母親從何時開始老態龍鐘了；那如云般的青絲之間怎么那么快就摻進了斑白的霜華；那雙刺繡的手再也不如從前那樣靈巧；曾經輕捷的步履也開始蹣跚……

如今，望著母親衰老而彎曲的背，我的心在痛，我會流下很酸楚的淚，可我卻無力挽留住匆匆流逝的歲月，無力挽留住母親的青春！

遠行的兒女喲，在你漂泊天涯的歲月里，你可曾回望過？回望咱那白發慈顏的老母親，還有她那混濁的雙眸中依然深藏的牽掛？

（本文為西寧市廣播電視臺新聞頻率特約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