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超 楊子飛
摘 要:孔子的為政智慧對當代人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首先,孔子所說的為政不同于政治;其次,孔子為政的目標注重百姓的心服而非口服;再次,孔子為政的選舉方式更注重內容而非形式;最后,孔子為政強調德政而非刑政。
關鍵詞:孔子;為政;德政
長期以來,人們似乎習慣于將孔子當作人生導師,而忽略了他治國理政的寶貴經驗,這與我們一個多世紀來的政治自卑心理緊密相連。實際上,孔子之所以為孔子就在于為人與為政是一以貫之的。在中國崛起的世界歷史背景下,我們必須重新補上一課,從孔子的為政智慧中獲取當代啟示。試舉一例。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薄墩撜Z.為政.19》下面我們將以這段簡短的對話為引子,申述闡發孔子的為政智能。
1 為政而非政治
首先,我們談論的是孔子的為政智慧,而非孔子的政治智慧??鬃訌膩聿徽務危徽劄檎?,因為為政絕不等于政治,而且它也是古今中西在看待政治事務時的根本差別之所在。
受現代西方思想的長期影響,我們一提到政治,腦子里立刻就會有這樣一種印象,即政治是遠離普通人日常生活之外的、獨立的、公共的領域,它既不同于私人生活領域。這種印象雖然是模糊的,但它隱藏得如此之深,恰恰折射出了現代西方所理解的政治生活的根本特性——它是一個有著清晰邊界的獨立領域。正因為如此,我們在談論政治的時候,實際上是一直作為一個旁觀者身份出現的,所謂的政治智慧就是對政治這一獨立領域的理解與設計(就像科學家研究某一個自然現象一樣),它既體現在政治學著作里,又體現在憲法法律文本里??傊^的政治智慧實際上是一種理論智慧。
而孔子所說的為政本質上是一種實踐智慧。如果說政治智能是靜態的,它的終極目標是設計一套完美的政治制度,那么為政智能就是動態的,它沒有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只有在每一個具體的為政實踐中做出最好的行動選擇。因為在孔子及儒家視野里,政治不是一個獨立封閉的領域。有人問孔子“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也就是說,在孔子看來,在家里孝順父母親,與兄弟姐妹友順相處,這也是為政,不一定非得要當官才叫為政。這就說明,政治事務其實是無處不在的,每一個人都身在其中,人類事務就是一個整體,無法被劃分為一個個單獨的領域,而為政的智慧就是一個處理整體事務的智能,無時無刻不是站在全局的高度,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因人制宜地做出最好的判斷。
毫無疑問,現代西方的政治智慧一定自有它的存在價值,否則它就不可能在近幾百年來席卷全球,尤其是它對形式的、架構的、制度的強調,讓人們可以避免人治的不穩定性,確保政治大廈的根基是可靠的。但是,穩固并非政治生活的唯一目標,所謂“徒法不足以為治”,任何形式都需要內容的填充,任何架構都需要血肉的滋養,任何制度都需要人的執行,如果內容變質了,血肉腐化了,人心變壞了,那么一切政治智慧都將化為泡影。所以為政的智慧才是更根本的智慧,所謂更根本就是在任何時代、任何國家都需要的,這就是孔子的為政智慧還能夠啟示于我們當代人的根本前提所在。
2 為政的目標:服
魯哀公問孔子的問題是“何為則民服”,這是一個領導人或政治家最應該經常問的問題,因為民服不服是為政的根本目標。民服不服,用中國古人的話說就是民心向背的問題,民心所向則政權穩固,民心背離則江山易主,這是一個最樸素的政治道理。
服有心腹,也有口服??诜牟环?,當然也可以維持統治,那就是要藉助強力,老百姓是因為不敢反抗,所以接受統治。這種統治顯然是不可持續的,而且是成本高昂的,只要有一天老百姓走投無路,生不如死,也就不怕死了,那么群起反抗就成了必然選擇。所以沒有一種統治是可以建立在赤裸裸的暴力基礎之上的(盡管每一種統治都多多少少依賴暴力),必須要努力追求老百姓對領導人口服心也服的境界??诜囊卜?,就使得統治權力轉變成了馬克斯.韋伯所說的權威,權威就是具備了合法性的權力,它是確保國家長治久安的最大前提,也是領導人或執政黨最應該關心的問題。
心服也有很多種途徑。比如領導人可以給老百姓帶來好處,生活更富裕了,環境更宜居了,老百姓就會沖著這個好處而心服口服,這就是績效合法性,中國政府三十多年來最大的合法性來源就在這里。但是,基于好處而心服,這是一種純粹功利的態度,盡管它有一定的效果,但注定是不徹底的,因為只要有別人能夠提供更大的好處,這種服從就可能會被瓦解。而且,人性在根子上就不會滿足于功利的理由,他總是渴望尋找更深層的根據,那就是道義。只有當統治是符合道義的,這樣的統治才能獲得百姓的持久擁戴??鬃踊卮鹫f“舉直錯諸枉”就是為統治找到道義支持,下面我們就詳細分析這句話。
3 為政的核心:舉
孔子在回答魯哀公的問題時用了一個字“舉”,在筆者看來,這就是為政的核心。“舉”當然可以有很多種標準,因為人類的不平等也有很多種類別。比如中國古代有薦舉,有察舉,還有考舉,它們根據的是人類在德行、知識等方面的差異,德行好的人或知識豐富的人就被“舉”到領導人的位置上,這意味著在統治權力與德性或知識之間具有一種同構關系,因為人類在本性上傾向于服從德性好的人或知識豐富的人。
現代西方發展出來一種特殊的“舉法”,那就是“選舉”。“選舉”跟中國古代的薦舉、察舉乃至考舉最大的不同在于,選舉無關乎內容,而只關心形式。所謂內容就是德性或知識,它必須深入到某一個人身上才有可能真正了解到。但是選舉不關心這些,它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選票這種最形式性的要素上。
今天西方選舉已經成為遍布全球的政治制度,似乎它已經成為唯一一種合法的產生領導人的“舉法”。這種現象自然有它出現的道理,因為只關注形式是最簡單的“舉法”,因為簡單,所以它就高效,就容易被人們所接受。當然,簡單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選舉的弊端現在已經被包括西方學者在內的人們認識到了,包括選舉人的無能,被選舉人的質量,選舉過程中的欺詐等等問題。但是,在筆者看來,這還不算選舉制度最嚴重的弊端,因為以什么方法舉,以什么標準舉,并非簡單的就是一種決定勝負的游戲規則,它還為政治生活帶來了最重要的影響。
4 為政的本質:正
現在我們才真正進入了孔子為政智慧的心臟地帶??鬃诱f“舉直錯諸枉”,也就是要把正直的放置在歪曲的上面,把好人放置在壞人的上面,孔子“舉人”的標準就是直和枉、好和壞、君子和小人,這是典型的價值判斷。對于儒家來說,為政的首要任務恰恰就是不斷地做出價值判斷,任何領導人都不可能逃避價值判斷。
所以孔子說“政者,正也”,“正”既是個形容詞,有正確、正當的意思,也是個動詞,有“使之正”的意思。因此從事政治事務,本質上就是根據“正”的理念來判斷何者為“正”,并使那些不正(即歪即斜即邪)之人也能夠正過來。
這樣,政治事務就被理解成為正己正人的過程,政治家向老百姓帶來了最重要的一樣東西,那就是社會風氣。一個國家社會風氣一旦壞了,就會導致人心也壞了。
作者簡介
何永超,杭州電子科技大學人文與法學院社會學學生。
楊子飛,杭州電子科技大學人文與法學院講師,哲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