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LU
選擇生活,選擇工作,選擇家庭,選擇一本書。
選擇健康,選擇起點,選擇朋友,選擇一本書。
你選擇你的未來,旅途,仕途,前途,宏圖。
我干嗎?我選擇一本書。
理由呢?沒有理由。
1992年5月的一天,安·帕奇特陪父親一起看電視,電視上正在報道“羅德尼·金騷亂事件”:金被一群洛杉磯警察毆打,經過漫長的庭審,警察被宣判無罪,洛杉磯的一些地區因此火光沖天。
帕奇特的父親退休前,在洛杉磯警察局工作了32年,她從小就相信警察是勤勞勇敢的人,像她父親一樣,可現在,當她穿著洛杉磯警察局的舊T恤衫去冰淇淋店時,卻被店里的每個人用冷冷的目光驅逐出來。盡管如此,帕奇特依然堅信:“晚間新聞播放的錄像帶講述的是真實的故事,但不是唯一的故事”。
那其余的故事在哪里呢?帕奇特決定寫一本紀實類著作,深入剖析:為什么“全國人民的怒火都針對警察部門,洛杉磯警察學院仍是全美最搶手的去處”。為了寫好這本書,她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報考洛杉磯警察學院。
盡管十年后,安·帕奇特憑借小說《失落的秘境》獲選《時代周刊》全球百大影響力人物,一躍而成為美國當代最受矚目的小說家,但我最喜歡的仍是1992年的她:只是大學里一名普通的研究員,業余時間在《十七歲》這樣的雜志發發小說,在“大頭針尖上那么大的地方”寫寫書評,與那時的帕奇特同為雜志撰稿人的我,尤其認同她對隨筆的定義:“我將不同長度的隨筆看作各種田徑項目:900字的隨筆是推鉛球,1200字的是跳高,2000字的是跳遠。每一種都有特殊的步調和形式……”
當我的筆一天天地在“跳高”和“跳遠”之間運動著,時常感覺難以突破自己的局限,總寫不出滿意的作品時,特別想知道:帕奇特是如何找到那種特殊的步調從而跑出個人最好成績的。一口氣讀完了她的散文集《劇院里最好的座位》,我好像找到了答案,而對其中的這篇《墻》更是久久難忘。
參加警察學院選拔的經歷,被帕奇特寫成散文《墻》,發表在《華盛頓郵報雜志》上。取名“墻”,是因為她對選拔考試的準備,就是從翻墻開始。
沒有人天生會翻墻。起初,帕奇特總是撞得雙手流血,胳膊和腿都是瘀傷,但天生會學習的她沒有被墻嚇倒,在用心觀察后,她學會了:盡量以最快的速度沖到墻前,縱身一躍,手指扣住墻頭粗糙的邊緣,使勁往上拉,最后,她上到了墻頭,征服了被認為是最大障礙的跳墻。
翻墻而過的帕奇特,很像迪士尼動畫片《瘋狂動物城》中的朱迪,這只堅信“每個動物都有無限的可能性”的小兔子,也一心想當警官,于是去報考動物城警察學校,她倆面臨的測試十分相似:“冰山攀援”PK翻墻頭,“高空云梯”PK單杠懸垂……而最相像的還是那股不服輸的勁頭,盡管一次次被宣判“死亡”,但朱迪仍依靠自己的身體優勢,巧妙地借力,最終通過測試。
經歷過筆試、口試、體能測試,帕奇特也留到了最后,期間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小伙伴:有的擁有保險公司的股份,唯一想做的事卻是來參加警察學院的選拔;有的已考入密西西比大學法學院,卻因為想當警察而休學來到這里……他們總令帕奇特想到自己的父親:當年他考了三年才進入警察學院,因為有心臟病,從警32年里他從沒請過一次病假,因為害怕醫生不再給他開可以回去工作的證明。
在參加考試期間,父親安排帕奇特與舊同事一起出勤,她得知:在那兩位警員的九平方英里轄區內,數得著的就有55個幫派,而其中一位警員遭人伏擊,手和膝蓋中了四槍,回來上班剛剛四天;因為管理層的沉默,當許多人指責警察時,沒有一個人出來為他們辯護……
接觸過這些對于警察這份職業有著深沉和持久渴望的人們,帕奇特意識到自己雖然通過了考試,但僅僅為了寫作,是不配做警察的,她于是放棄了進入警察學院的機會,只將這次短暫的經歷記錄下來。
當人們都聲討洛杉磯警察時,帕奇特卻講述了她所了解的警察局的故事,她通過親身經歷告訴讀者:好的故事,和警察一樣,是復雜的。因此,隨筆取名《墻》,又有翻越偏見之墻,去尋找真實的多義之深遠寓意。
《劇院里最好的座位》被《紐約客》稱贊為“一部光芒閃耀的散文集”,那光芒部分來自帕奇特創作時對獲取第一手材料的堅持,“第一手材料是事物本身,第二手材料是對該事物的解讀或報告”,2006年,帕奇特在為克萊姆森大學新生入學演講時說道:你應當利用第一手資料作出判斷,不要依賴別人的思想。運用自己的頭腦,就像運動員運用他的身體一樣。你們將伸展、增強和成長。
安·帕奇特鼓勵無論是讀書還是寫字的人,都要翻越意識里那道無形的墻,盡可能近地去接近真實。很慶幸讀到這本《劇院里最好的座位》,讓我為自己找到了繼續寫作下去的好座位。正如她所說:“在文學上給我們最大影響的,不是我們喜愛什么,而是在我們心態特別開放的時期,恰好閱讀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