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戎
政治參與對政治信任影響的實證研究
◎張玉戎
論文運用亞洲民主調查(2011)的數據,旨在討論行為性的政治參與和話語參與式的政治參與對政治信任的不同影響。多元線性回歸模型分析發現,選舉權依舊是公民認可度較高的權力,對政府信任都具有顯著的積極意義。話語參與中的上網頻率和政治討論的負面影響遠超過關注政治新聞帶來的正面影響,也超過選舉的正面影響。公民現有的制度性的政治參與渠道比較狹窄,我國需要加快政治體制改革給公民提供更多的制度性參與渠道,增加政治監督與民意表達;另一方面政府需要加快構建對公民輿論的回應機制,形成政府和民眾間上下互動的調節機制。
對于政治參與和政治信任二者之間的關系,近年來的研究主要集中兩類行為性的政治參與行為,一是制度性的參與如投票選舉、信訪。二是制度外的參與行為,比如聯系官員、聯系新聞媒體、越級上訪和集體上訪、游行示威,一些學者也稱其為抗爭性行為(O’Brien,1996)。對于制度性參與的研究,墨寧發現村鎮選舉對于地方政府信任有著正向影響(Manion,2006),其他人的研究也發現人大代表的投票選舉對于增加政治信任并沒有顯著影響(楊鳴宇,2013),由此可看出選舉的民主性程度對政治信任有著直接影響,公推直選的基層選舉方式能提高政治信任,但是不完全符合民主原則的人大代表選舉卻影響力甚微。已有的關于抗爭性行為與政治信任的研究均表明二者呈現較顯著的負相關關系,以游行示威為例,楊鳴宇在控制了主觀績效后發現游行示威仍然對政治信任有顯著的負影響(楊鳴宇,2013),即使如此,游行示威在中國卻并不作為主流的抗爭性行為,以亞洲民主調查2011的數據為例,在中國大陸3472個樣本量中有過游行示威的只有106人,占總人數的3.05%。
就政治參與而言,考慮到行為性政治參與的成本和風險,并不是所有公民都會投以實際行動,周葆華以廈門PX事件研究突發公共事件中媒體接觸與政治參與的關系,發現市民參與廈門PX事件最主要的方式是親友間討論,其次是網絡參與公民通過網絡論壇發表時政意見視為“網絡參與”,其他的諸如面對新聞機構和新聞媒體表達意見的行為性的參與比例很低(周葆華,2011)。呂書鵬將“新聞媒體”、“互聯網媒體”、“親友間的政治討論”作為人們獲取經濟、政治、社會信息的渠道來研究信息因素對差序政府信任格局的影響,其研究表明我國半開放式的媒體環境會強化差序政府信任(呂書鵬,2015)。如果說將公民的這些行為視為“話語性政治參與”,形成的輿論雖然不會必然影響政府決策,卻也是政府決策時所需要考量的重要因素。隨著中國經濟社會的飛速發展,網絡新媒體政治腐敗等的曝光,中國的“批判性公民”隊伍不斷壯大,通過新聞關注、網絡關注以及親友間的政治討論來了解時事,發表政見也成為多數人的選擇。現有的研究多集中于行為性的參與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很少將“話語性參與”也作為單獨影響的自變量進行討論,本文試將“話語性參與”與行為性參與相比,探討它們對政治信任能產生多大程度的不同影響。
數據來源。亞洲民主調查(Asia Barometer)是一個跨國性的調查計劃,第三波的調查的中國部分由北京大學國情研究中心在2010年11月至2012年3月間完成,調查采用多階段分層和比例抽樣方法調查了除西藏地區之外的18歲以上的人口,通過面談的方式取得了3473個樣本。筆者根據實際的城鎮比例和人口結構對數據進行了加權處理,使之成為一個能夠代表全國成年人口的隨機樣本。
因變量。本文的研究是公民對于不同政府機構的信任,通過受訪者對法院、中央政府、中國共產黨、人民代表大會、公務員、警察、地方政府的信任程度進行評價,答案根據李克特量表設計成“完全不信任、比較不信任、比較信任、非常信任”,并且分別賦值1到4分,經過整理的回答情況如下。
為了更便于比較各個政府機構和信任評價之間的關系,本文用主成分法將這7個項目轉化為兩個因子,KMO檢驗數值均大于0.8,說明適合做因子分析。其中第一個因子包括中央政府信任、中國共產黨信任、人民代表大會信任,我們稱之為“高層政府信任因子”。第二個因子包括法院信任、公務員信任、警察信任和地方政府信任,我們稱之為“基層政府信任因子”。
控制變量與解釋變量。本文的控制變量在性別、戶口、教育程度、年齡的社會人口學變量基礎上,加入了家庭經濟變化、政治興趣和社會民主價值(參考如Wang,2005;張旭霞,2006;Hu,2007;),這些變量被認為是可能對政治信任產生影響。

本文的解釋變量主要是行為性政治參與和話語參與,其中行為性政治參與又可以分為制度性的參與行為(投票)和制度外的參與行為,制度外參與行為經過正交旋轉后轉化為兩個因子(KMO檢驗數值大于0.7)。第一個因子包括了聯系新聞媒體、上訪、參與游行或示威,我們將其命名為“非常規性行為”。第二個因子包括了聯系人大代表、聯系更高級別的官員、聯系社區領導、與他人一起試圖解決,我們將其命名為“常規性行為”。話語參與在這里被我們操作化為觀看政治新聞頻率、政治討論頻率和上網頻率。

為了比較分析行為性參與和話語參與對政治信任的影響,我們借助Stata12.0構建了四個多元回歸的分析模型(詳見表2)。模型一和模型二集中于自變量對高層政府的影響,而模型三和模型四是為了分析自變量對基層政府信任的影響。由模型一和模型二比較可發現,

經常參與投票對政治信任依然具有顯著的積極影響,選舉權依舊是公民認可度較高的權力,保障公民的選舉權對推進高層政府信任具有積極意義。非常規性政治參與行為在控制了話語參與變量后對高層政府信任不再存在顯著關系,這與之前學者的研究成果基本一致。關注政治新聞對政治信任有著積極的顯著意義但上網頻率對政治信任呈現顯著的負面影響,通過比較標準化回歸系數可以發現,經常上網政治信任的下降程度(-0.0992)基本上達到了經常看新聞政治信任增加程度(0.055)的兩倍,也超過了經常參與投票帶來的政治信任的增加(0.0846),這說明由上網帶來的對政治信任的負面影響遠遠超過了傳統新聞媒介所帶來的正面影響,也難以彌補投票所帶來的政治信任的增加。政治討論對政治信任的也是顯著的負面影響,樣本統計50.69%的公民平時會偶爾討論政治,12.23%的公民頻繁討論政治,可看出公民政治討論的社會化程度很高,公民的政治討論可以是任何內容,可能包括比較極端的反政治的言論,也有可能是真正反映人們對當下政策或者政治事件的褒貶不一的評價,但是按照政治討論與政治信任的負相關關系來看,公民間的政治討論應該多是對政府的負面評價。
再來看政治參與對基層政府信任的影響,“經常參與投票”在兩個模型下都具有顯著的積極意義,并且通過比較標準化回歸系數,可以發現經常參與投票對基層政府(0.105)的積極意義大于高層政府信任(0.0846),比起那些距離人民較遠的、權力性質比較抽象的高層國家機構而言,與人民生活聯系更緊密的基層政府組織通過落實公民選舉權的方法更能增加公民的政治信任程度,至于其他的政治參與行為對政治信任的影響都不具有統計顯著性。從表1的頻數統計情況來看,以中央政府、中國共產黨、人民代表大會為代表的高層政府所享有的信任平均值都在3.5分左右,而以法院、公務員、警察、地方政府為代表的基層政府享有的信任平均值都在3.0分左右徘徊,看出作為高層政府的防火墻的基層政府的政治信任程度本來就比較低,在這種情況下政治參與對基層政府的影響也比較小。
如前文的討論說到:“話語參與”最重要的是對政府產生無形的“輿論壓力”,使政府在這一過程中做出相應的回應,從而能有效提高政治信任。本文發現,公民的“話語參與”主要是對高層政府信任產生影響,因為民眾大多把政策改革的希望寄托于高層政府,這也是高層政府享有較高信任值的原因。另外,樣本統計公民聯系更高級的政府官員、社區領導、人大代表的參與比例都在10%以上,可看出民眾政治參與的積極性還是很高的,也有很多的利益訴求需要表達,但是因為制度性參與渠道的單一性從而只能采取制度外的行為來取得政治支持,但這樣的形式卻漸漸導致政府信任水平的下降。借由本文一是希望我國能加快政治體制改革為公民提供更多的政治參與渠道,增加政治監督與民意表達。二是希望政府構建對公民輿論更多更直接的回應機制,通過政府和民眾間的上下互動,從而營造“參與式民主”的氛圍。至于民眾的話語參與對政治信任影響的內在機制以及如何構建應對話語參與的回應機制,還需要后文的持續關注。
(作者單位:華僑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