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南方以南

張潔+白玉磊

南極，地圖上一個異常遙遠的地方。正因為遙不可及，對我們而言，它始終神秘。

2015年11月7日，南京大學(xué)信息管理學(xué)院教授鄧三鴻、地理與海洋科學(xué)學(xué)院博士生劉科，從位于上海的中國極地考察國內(nèi)基地碼頭，乘坐極地科考船“雪龍?zhí)枴眴⒊蹋瑓⒓又袊?2次南極考察。歷經(jīng)158天的旅程，今年4月12日，他們隨“雪龍?zhí)枴表樌祷厣虾８邸?/p>

日前，本刊記者采訪了這兩位南極考察隊員，他們用158天的奇特經(jīng)歷為我們解密南極。

記者：對于普通讀者來說，可能比較關(guān)心你們從南京一路出發(fā)到南極后，首先到了南極哪里？在那里吃住行分別是怎樣的？有沒有和我們?nèi)粘Ｉ钪刑貏e不同的經(jīng)歷？

鄧三鴻：中國第32次南極考察是第二次環(huán)南極考察，也是首次逆時針環(huán)南極考察。我和劉科是2015年11月7日從上海乘坐“雪龍?zhí)枴眴⒊痰模宦纷瑏淼桨拇罄麃喐ダ锫貭柛郏谶@里進行物資補給，同時有部分隊員從這里上船。2015年12月2日，考察隊到達中山站附近的海冰上，在此之前，所有隊員都在“雪龍?zhí)枴鄙希@一段時間大家的任務(wù)較輕，主要是研究后期工作方案，而且和北京時間沒有時差，吃住都在船上，除了中間有風(fēng)浪的顛簸外，一切都很正常。考察隊為了增進大家的相互了解，還組織了拔河、投籃、講座等活動。

到了中山站之后，正好是極晝時間，又要開始加班卸貨，部分隊員的作息時間開始被打亂，參與海冰卸貨的隊員很快就出現(xiàn)了曬傷、疲勞等癥狀。等所有物資卸完并進行整理分類后，2個內(nèi)陸隊（昆侖隊和格羅夫山隊）就開始挺進冰蓋。

劉科：我參加的是昆侖隊。整理完物資之后，我們就分乘雪地車出發(fā)了。這一路上，我們要面對低溫、白化天、高海拔等諸多不利因素。考察隊的衣服都是特制的，最厚的衣服和雪地靴加起來有10多斤重。吃飯是個大問題，低溫、低氣壓都給做飯帶來了很大的挑戰(zhàn)，做飯之前，要挖雪化水，煮飯要用高壓鍋，煮出的米飯有一種糯米糕的感覺。為了給廚師減輕壓力，路途上的早餐、晚餐基本都是航空餐，熱熱就可以吃了。住宿是在雪橇上的一個集裝箱里，隊員們稱之為成員艙。老式的艙里住8個人，新艙里住6個人，早上要是一起起床的話，穿衣服都很困難。而且，內(nèi)陸隊是無法洗澡的，所以很多隊員出發(fā)時就剃了光頭，以減少打理的需求。

鄧三鴻：相對來說，我們在“雪龍?zhí)枴奔爸猩秸尽㈤L城站的生活條件要好不少，可以每天洗澡，還有簡易的運動場所和設(shè)備，吃的除了新鮮蔬菜外都很豐盛。

記者：你們在南極做了哪方面的研究，這對我們的生活有什么幫助？那是一種什么環(huán)境下的作業(yè)，有多艱難？

鄧三鴻：南極考察的工作是全方位的，不光是科研，還有后勤保障等。本次南極考察涉及科研的任務(wù)主要在大洋隊、中山隊、長城站隊、昆侖隊和格羅夫山隊進行，研究內(nèi)容包括海洋科學(xué)、大氣科學(xué)、天文與高空物理、冰川學(xué)、生物學(xué)等。極地科研的意義是多方面的，比如大氣科學(xué)，在全球變暖的趨勢下，研究南極氣候變化對于在全球尺度下進行研究意義重大，而昆侖隊采集的深冰芯，往往凍結(jié)于數(shù)萬年前，可以研究歷史氣候、水文變化情況，還有南極的條件對于天文高空研究也是得天獨厚，取得了很多在別處無法獲得的成就。

極地科研作業(yè)條件很艱苦，首先要經(jīng)歷遠距離大洋航行、風(fēng)浪侵襲的艱苦歷程，才能到達南極，現(xiàn)場也面臨很多困難和不便，比如大洋作業(yè)，24小時輪班作業(yè)，身上隨時都是濕漉漉的；冰雪地工作白茫茫一片，不戴防護眼鏡一會兒就會雪盲，戴上又不方便干活；內(nèi)陸工作尤其辛苦，首先是低溫，盡管是夏天，穿上厚重的極地服，半小時后也會手腳冰涼，凍傷的情況時有發(fā)生；昆侖站海拔4 000多米，氣壓只有平地的60%，高原反應(yīng)明顯。還有不能洗澡、沒有可口飯菜，等等。但面對這些艱辛，我們隊員都必須克服，否則就失去了南極考察的意義。我國30余年南極考察未出重大人員傷亡事故，也說明國家有關(guān)部門和考察隊做好了各類保障。

我個人的考察項目是極地戰(zhàn)略評估，主要是現(xiàn)場考察國內(nèi)外極地考察活動的狀況，收集一些數(shù)據(jù)和資料，判斷各國極地考察的方向，具體工作強度沒有其他隊員大。但我是首次參與南極考察，也面臨了暈船、寒冷、飲食不習(xí)慣等問題，不少老隊員都很照顧我，給予了很多幫助，讓我這個南極新人感覺到整個考察隊就是一個團結(jié)的大家庭。

劉科：2016年1月1日，當國內(nèi)的親人朋友安逸地享受著元旦假期時，我和隊員們開始了昆侖站的科考。我屬于深冰芯鉆探組，成員共9人，主要任務(wù)是深冰芯鉆探。深冰芯鉆探的冰芯房就設(shè)立在昆侖站后方50米處，剛到這里除了幾個標志什么也看不到，因為經(jīng)過一年的風(fēng)雪，冰芯房的門早已深埋在雪下了，動用揚雪機才將冰芯房的前后門挖開。1月3日，冰芯房各項準備工作完畢，我和隊友們打出了第一支深冰芯，長度3.6米，所有參與打鉆的隊員都與這支冰芯合了影，之后冰芯鉆探便開始兩班輪換作業(yè)，每班8小時，順利時一天可以打出30多米的冰芯。這一次，南極考察共打出深冰芯351.5米，使中國深冰芯的總長度累計達到654.5米。除了每天8小時的深冰芯鉆探外，其余的時間，我還要執(zhí)行自己的一些科考任務(wù)。

記者：這一路上你們經(jīng)歷了怎樣驚險的時刻？有什么新鮮、有趣的見聞？

鄧三鴻：對于大多數(shù)人而言，最需要面對的就是狂暴西風(fēng)帶的風(fēng)浪，最厲害的時候，海浪可以直接打到7樓的駕駛臺。這個時候就會要求所有門窗緊閉，隊員不允許到甲板上去，否則隨時可能被卷走，而室內(nèi)的物品也需要包扎捆綁好，一不小心，高處的物品就會掉下來砸傷人。

在冰面或冰蓋上工作的時候，最怕就是碰到冰雪下覆蓋的冰裂隙，上面一層雪，看起來很安全，底下卻是深達千米的裂隙，如果掉入其中，后果不堪設(shè)想。我們這次冰面卸貨就碰上了冰裂隙，最后考察隊只有更改卸貨方案，由直升機吊運物資和人員往返站點。就在今年，澳大利亞一名考察隊員就不幸掉入冰隙遇難，這也是考察隊一再強調(diào)安全的原因。

這次南極考察是首次逆時針環(huán)南極考察，也是正式訪問外國考察站最多的一次，收獲很多。比如中國南極考察隊首次正式訪問南極最大的考察站——美國麥克默多站，站上有100余棟建筑、1 000多名隊員，完全就是一個小集鎮(zhèn)；考察南極最新的考察站——韓國張保皋站，了解了他們建站的歷程和思路；參觀澳大利亞凱西站，居然碰上對方一個隊員曾經(jīng)在北京做過一年義教，大家用中文溝通十分開心。其實對于首次參與南極考察的我而言，處處是新鮮，處處是驚奇。

南極的生物不少，除了南大洋的海洋生物外，南極大陸上比較典型的或者說吸引人的就是企鵝、海豹了。從我們進入南極圈開始，就陸續(xù)看到各類企鵝和海豹，這些動物憨態(tài)可掬，也不怕人，很有趣，當然我們也很注意生態(tài)保護，不能和它們近距離接觸。

記者：關(guān)于這次南極科考，都有什么新的收獲？

鄧三鴻：極地考察是對國家科技實力進行驗證和發(fā)展的好機會，我們這次南極考察隊就做了很多創(chuàng)新性的工作。作為考察隊的隊員，我們也見證了這次南極考察的一些亮點：

“雪鷹601”飛機成功首航南極，標志著我國南極考察步入航空時代，并獲得南極冰蓋探測的重大發(fā)現(xiàn)；“雪龍?zhí)枴辈捎媚鏁r針航線環(huán)南極航線航行，刷新了我國船舶到達地球最南緯度的紀錄；昆侖站主體建筑正式入住使用，全部設(shè)備穩(wěn)定運行，中山站和長城站持續(xù)能力建設(shè)成效顯著，我國南極考察綜合支撐保障能力顯著提升。此外在大洋考察、新型國產(chǎn)化極地考察裝備應(yīng)用、深冰芯取樣到達600米深度、首次組隊考察美國麥克默多站等方面，也都出現(xiàn)了不少亮點，都體現(xiàn)了我國對極地事業(yè)的重視。

小資料：中國南極科考站

目前中國一共有4個南極科考站，它們分別是中國南極長城站（1985年建成）、中國南極中山站（1989年建成）、中國南極昆侖站（2009年建成）和新建的中國南極泰山站（2014年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