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綠　綺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綠綺

那年冬日，白居易十分渴望和朋友一醉方休。

江州彤云蔽日，陰風乍起，黃昏時分，暮色籠罩萬物。湓江蕭瑟，黃蘆苦竹朦朧斑駁。江州司馬白居易遠離帝京，與杜鵑哀猿為伴，謫居臥病。沒有車水馬龍，遠離歌舞絲竹，親朋故舊不在身邊，他寂寞了，還好他在室內(nèi)存了一壇美酒。

身為江州司馬，他心系百姓。風吹蘆荻，雨打竹葉，他都會疑心是百姓因貧病交加而發(fā)出的痛苦呻吟。江州百姓視他為父母官，是高懸中天的明鏡。豐收季節(jié)，高粱成熟，大地一片翠綠火紅。百姓送他許多高粱，白居易看著紅紅的高粱，仿佛聞到了醇厚的酒香。

沒有絲竹管弦如何？沒有車水馬龍又如何？酒才是知己！他用民間方法釀酒，扎起圍裙，擼起袍袖，點起火爐，蒸煮高粱。紅紅的爐火舔著鍋底，高粱米在壇子里沸騰膨脹。提取液體密封在壇子里發(fā)酵，然后就是幾個月焦急又耐心的等待。打開酒壇的那一刻，縷縷香氣撲鼻而來。最終流出壇子的是芳醇的綠蟻酒，酒面浮起酒渣，微綠，細紋如蟻。

他站在窗前，端著酒杯，望著院子里搖曳的纖纖細竹，想起了摯友劉十九。在這樣的夜晚，好朋友是不是也舉杯欲飲苦無伴呢？爐火正旺，美酒正香，一室溫暖如陽春三月。兩人一起喝點酒，趁著酒興題詩唱和，豈不是雅事一樁？

這一念生起，如電光火石，瞬間點亮了窄小的居室。白居易為自己的想法而興致勃發(fā)。他疾步來到書桌前，展開宣紙，研好墨，提筆寫了一封邀請函：“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傳書的小童疾步離去，帶著白居易溫暖的邀請和深情的問候，奔向劉十九的府邸。

雪一片片飄落，屋瓦、樹枝、竹葉漸漸染上白色。初始之時，雪似一層細紗隱沒了萬物的棱角，隨著雪花飛舞的速度加快，一層錦緞便涂抹了萬物的色彩，張揚肆意的白色主宰了天地。

白居易看著漫天飛雪，清爽之氣油然升起。造物主把清風明月夏花冬雪慷慨贈予心地純凈的有緣人，明麗的色彩、悅耳的聲音、甜美的味道，讓人們享用不盡。它讓失意之人提神，讓浮躁之人靜心，讓追名逐利之人停下腳步。

室內(nèi)爐火閃耀，綠蟻酒泛著金綠的光芒。白居易斟上一杯酒，細細咂摸，等待好友應邀而來。那位和自己一樣嗜酒的老朋友接到這份邀請函，一定會垂涎美酒，迫不及待地駕車而來。想到老朋友情急難耐的神情，白居易不禁微笑起來，繼而輕輕抿了一口酒。

屋外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推門而進的是個雪人。劉十九應邀前來，不顧天黑路遠，不畏風雪載途。兩人舉起酒杯，相視而笑，一室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