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信用合作舒緩P2P網貸風險的案例分析

程京京　楊偉坤　田瑩瑩

近年來我國P2P網貸快速發(fā)展，在法律法規(guī)不健全、行業(yè)監(jiān)管缺失狀況下，P2P網貸頻發(fā)詐騙跑路、取現困難等風險事件，引發(fā)社會擔憂。據統(tǒng)計，截至2016年4月累計問題平臺已發(fā)展到1598家，約為2013年問題平臺數量的22倍。如何創(chuàng)新和健康發(fā)展網絡借貸？為此，一些平臺為提升平臺的競爭力，獲得更精準的信貸技術，開始轉戰(zhàn)農村市場。據統(tǒng)計，截至2015年12月底，涉農P2P平臺超過35家。一些涉農P2P平臺為快速拓展農村市場會借力第三方機構，如有借力小額貸款公司拓展業(yè)務的開鑫貸、有借力中和農信農戶自立服務社的鄉(xiāng)信以及與新型農民信用合作組織聯合的宜農貸。

就與網貸平臺合作的農民信用合作組織而言，其發(fā)展速度非常快數量也非常多。盡管目前經銀監(jiān)會批準的農村資金互助社全國僅有49家，然而，在農業(yè)部、供銷總社推動下，截至2012年在農民專業(yè)合作社和供銷合作社內部開展信用合作的就有兩萬多家，另外還有兩萬多家貧困村的扶貧互助基金。由于新型農民合作金融立足信息對稱的熟人社會，具有貸款便捷、運營機制靈活等特點，已成為農村金融市場上不可忽視的一股中堅力量。在“互聯網+”時代農民信用合作組織如何揚長避短，發(fā)揮自身優(yōu)勢來擁抱網絡借貸平臺，進而實現共贏，已成為涉農平臺、資金出借人以及政府等相關部門最為關心的問題。

P2P網貸借款人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

逆向選擇問題

逆向選擇主要發(fā)生于網絡借貸交易之前，由于借貸交易雙方信息不對稱，信用風險大的客戶會逐步取代信用風險小的客戶。一方面，在逆向選擇作祟下，具有信息優(yōu)勢的借款人會對平臺和出借人隱蔽自己不利信息，如關于資產的重復抵押，虛假工作收入證明等。在資源約束下，平臺對借款人貸前盡職調查做的也不夠充分。另一方面，在營銷業(yè)績驅動下，部分營銷人員會對公司和出借人隱瞞借款客戶的不良信息，并對信用不達標的客戶進行包裝，如粉飾財務信息，使其順利通過平臺審核。這樣出借人基于對平臺委托代理行為經濟有效的假設前提下，面對表象特征無差異的借款人時更偏好于能支付高利率的借款人。

道德風險

道德風險主要發(fā)生于網貸交易之后，出借人由于成本等問題不能觀察到借款人合同約定行為的執(zhí)行情況，這就給借款人向出借人隱瞞信息提供了機會，借款人就存在違背合同約定行為的可能，增加出借人風險。道德風險引發(fā)兩類問題：一是報酬轉移。若借款人從事違背合作約定的投資行為獲得成功，資金出借人并沒有獲得相應的風險報酬，而僅獲得合同約定行為的固定收益。二是風險轉移。若借款人從事違背合同約定的投資行為失敗，在借款人無力償還資金時，作為信息中介P2P在法律上并不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資金風險完全轉移到出借人一方，這進一步損害了出借人的合法利益，尤其是在相關法律法規(guī)不完善，借款人“跑路”層出不窮的狀況下，出借人權益不能得到充分保障。

總之，在逆向選擇影響下，極端的情況是只有劣質借款人獲得了融資，P2P市場也將被出借人用腳投票。而道德風險的存在也對絕大多數并不專業(yè)的出借人形成了極大的挑戰(zhàn)。P2P市場能否促進借貸雙方交易的帕累托改進，顯然平臺需要在促進信息對稱性上下足功課。

易縣扶貧經濟合作社防范宜農貸借款人風險分析

宜農貸于2009年成立，為防范借款人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宜農貸選擇一些優(yōu)秀的小額信貸機構開展合作，如河北易縣扶貧經濟合作社、蘭考縣南馬莊生態(tài)農產品專業(yè)合作社等，由后者來完成助農貸款申請、審批、發(fā)放和回收等工作。就易縣扶貧社而言，作為經國務院、中國人民銀行總行批準的試驗項目，其于1993年10月正式組建，旨在實踐孟加拉鄉(xiāng)村銀行模式。2005年易縣扶貧社發(fā)起成立易縣融合食用菌種植農民專業(yè)合作社聯合社，囿于信貸資金短缺，2008年合作社開展社內資金互助業(yè)務，運作良好。后遭遇外界不可抗力因素，2014年合作社清退社員入股股金。2013年易縣扶貧社與宜農貸開展合作。易縣扶貧經濟合作社與宜農貸的合作機制

據調查統(tǒng)計，宜農貸信貸業(yè)務大致有九個步驟，具體業(yè)務流程見圖1。就易縣扶貧經濟合作社而言，貸前其采用立足熟人社會的五戶聯保機制，受理貧困農戶借款申請。根據與宜農貸的合同約定，目前合作社只受理兩萬元以下、針對農村婦女的借款申請，其借款對象主要是食用菌種植社員。審批通過后，扶貧合作社墊付借款資金，借款資金月利率為一分二，借款周期為一年。之后，合作社向宜農貸提交借款農戶相關信息，合作社此類放款量平均每月為10筆。借款人從第三周開始還款，每四周還借款金額的十分之一，合作社信貸員提供上門收款服務。收款后，合作社去掉自己九厘的服務費用后，需向平臺支付借款本金以及三厘的服務費用，其中平臺征收一厘的運營管理費，資金出借人收取二厘的資金使用費。

就宜農貸而言，合作社放款后，宜農貸與合作社開展借款信息傳遞和債權轉讓工作。平臺對借款人信息合法合規(guī)性進行簡單檢查，準入后，平臺獲得轉讓債權，并公布借款標。滿標后，平臺將出借款按月代付給合作社。對于易縣扶貧合作社，宜農貸每月代付25萬元的規(guī)模，即一年300萬元的支持規(guī)模。在對出借人資金風險保障上，宜農貸要求第三方小額信貸機構，如易縣扶貧經濟合作社承擔全部違約責任，并要求合作社提取千分之二的風險準備金，為農戶借款增信背書。目前宜農貸未發(fā)生一筆不良貸款。

易縣扶貧經濟合作社對宜農貸的風險舒緩機制

合作社可以規(guī)避借款人的逆向選擇問題，推動平臺回歸信息中介角色。首先，易縣扶貧合作社利用農戶聯貸風險互助小組的熟人社會信息對稱機制為宜農貸做好借款人信用風險排查。聯貸風險互助小組即一戶用款、四戶提供信用互助和連帶償還責任，小組成員一般同為一個村子，依賴鄉(xiāng)村熟人社會，互助成員信息獲得成本幾乎為零，借貸雙方信息完全對稱，這樣信用差農戶直接被淘汰。其次，信貸員也會提供多樣化的上門服務，能很好的考察聯貸互助小組的真實性和有效性。易縣扶貧社接到農戶的借款需求后，會上門提供包括互助小組培訓、征信培訓、簽訂相關借款協(xié)議、放款、拍照留底等服務，貸款從申請到發(fā)放在3～5天內即可完成。根據比較優(yōu)勢理論，農村信用合作組織可以根據資源稟賦幫助宜農貸開發(fā)高質的借款人，平臺無需自己投入大量的資金、人力等成本開展線下銷售和盡職調查工作，兩者通過專業(yè)化的分工提高資金分配效率，防范借款人逆向選擇問題，這也有助于P2P平臺回歸到信息中介角色。作為信息中介，宜農貸并未像大多數網貸平臺一樣顯示多樣化風險保障措施，然而卻得到資金出借人認可。據年報顯示，截至2015年宜農貸累計愛心出借人約15.1萬位，累計出借金額1.7億元。

合作社可以降低借款農戶道德風險，防止違約行為發(fā)生。合作社采用多種方式防范借款戶的道德風險。首先，以周還款制度和上門收款服務可以很好的防止借款農戶發(fā)生違背合同約定的投資行為。信貸員每四周都要騎電動車上戶提供收款服務，據統(tǒng)計放款后信貸員平均要提供十次上門收款服務，這樣可以了解農戶家最新情況，防止貸款挪作他用。其次，聯貸互助小組的熟人社會力量也會督促借款人按期還款。在前期互助小組培訓基礎上，小組成員會發(fā)揮積極的督查作用。另外，由于統(tǒng)購統(tǒng)銷、資金互助等服務存在，合作社與社員在入股股金、未分配盈余、交易額等存在資金往來，合作社可通過把控事關社員切身利益的資金賬戶或交易行為來有效防止農戶違約風險的發(fā)生。最后，合作社投保的小額信貸意外傷害保險、激活卡保險等能提供最后的還款途徑。總之，合作社會采用多樣化措施確保資金出借人合法權益實現。

農民信用合作與P2P平臺互動中存在的問題

盡管農民信用合作對P2P平臺風險具有較好的化解機制，然而發(fā)展七年以來，宜農貸的業(yè)務規(guī)模還比較小，受益面狹窄，這是由于兩者合作中存在以下幾方面的問題。

公益性運作，業(yè)務發(fā)展緩慢，對合作社的資金幫助也有限

目前宜農貸的利益分配為：資金出借人收取2厘的資金服務費，其年化收益率為2.4%，遠低于目前P2P行業(yè)10.38%的平均收益率；宜農貸收取1厘的服務費，占借款人利息的8.3%；易縣扶貧合作社收取9厘的服務費，占借款人利息的75%。通過對比可知，資金出借人投資熱情不會太高，平臺渠道推廣驅動力也不會太強。截至目前宜農貸發(fā)展已快有七年，與其合作的公益性小額信貸機構目前僅有32家，合作機構數量還僅僅是農民信用合作組織中的滄海一粟，平臺對農村市場挖掘力度不夠大。

此外，宜農貸對合作社支持力度有限，難以有效拓寬合作社的融資渠道。現實中很多農民信用合作組織時常面臨著融資渠道

狹窄瓶頸。具有金融牌照的農村資金互助社鑒于銀監(jiān)會的審慎監(jiān)管要求，日益陷入互助金枯竭的深淵。不具有金融牌照的新型農民信用合作組織，由于管理規(guī)范機制不健全，很多合作組織存在向非社員吸儲、委托代辦員開展跨區(qū)域經營、設定固定收益率等超范圍吸收資金行為，這些很多都是囿于捉襟見肘的互助金。信用合作社與P2P平臺合作本可以豐富其融資渠道，緩解合作社有項目、無資金的難題。然而，就易縣扶貧合作社來說，合作社一年大概能放款4000多萬元，而其每年接受宜農貸的支持資金只有300萬元，占比非常小，合作社負責人一再強調資金瓶頸是合作社難以擴展業(yè)務的主要原因。可知平臺對合作社的資金支持非常有限，而這也可歸因于平臺公益性運作。

平臺作為最后審核方沒有開展相應的量化信用評級，對出借人投資風險告知有限

在貸款審批權上，第三方小額信貸機構有較大決策權。根據調研，易縣扶貧社對于宜農貸每月25萬元的支持款項與自有信貸資金的使用并無過多差異，兩者僅僅在貸款額度、貸款利率上有差異，如前者貸款額度在兩萬以下，貸款利率為一分二，而后者小額貸款額度主要在三萬以下，貸款利率為一分三厘五毫，而兩者在貸款用途、貸款對象、貸款期限以及貸前貸中貸后的管理上并無差異。宜農貸對合作社提交的借款農戶資料審批干涉較弱，只要貸款用途、額度等要素滿足宜農貸的準入條件，宜農貸就會將相應的借款信息公布到平臺上。而據國際發(fā)展經驗，Zopa、Lending Club等平臺憑借先進的小額信貸技術都已對借款人開展信用評級工作，平臺承擔了較多的責任。而宜農貸對提交上來的借款人材料未進行量化評估，對愛心投資人的信息披露也僅限于對借款標的簡單定性描述，具有較大的主觀性。此外，作為一家擁有10年行業(yè)經驗、業(yè)務遍及全國、具有較大知名度的宜信公司，現有業(yè)務還未與央行征信系統(tǒng)對接，對借款人的最后一道還款激勵還未建立，出借人風險保障存在缺失。

缺乏對新型農業(yè)經營主體的支持

宜農貸沿用格萊珉銀行思想，認為農村婦女比男性更需扶貧，她們更守信、更具家庭責任感，此種理念無可厚非。然而，隨著農業(yè)產業(yè)化及現代化發(fā)展推進，國家鼓勵農業(yè)適度規(guī)模經營，號召發(fā)展以家庭承包經營為基礎，家庭農場、專業(yè)大戶、農民合作社、農業(yè)龍頭企業(yè)為主的新型農業(yè)經營主體。農民信用合作組織擁有連接新型農業(yè)經營主體的資源優(yōu)勢，如易縣扶貧經濟合作社成立合作部，專門針對食用菌合作社開展信貸支持，每年大概能支持二三十個合作社。然而宜農貸并未利用扶貧社的合作社信貸資源，兩萬以下、一年期的、只針對婦女的、生產性的、單一的小額借款難以適應農村多元化的發(fā)展主體以及多樣化的資金需求，難以滿足農村經濟發(fā)展轉型需要。

強化P2P網貸與農民信用合作互動的對策建議

盡管新型農民信用合作組織可以有效降低宜農貸的風險問題，然而兩個分割市場如何有效整合發(fā)展，還需要做些建設性工作。

建立良好的利益分配機制，調動各方參與的積極性

根據權責匹配原則，較好地界定P2P平臺、新型農民信用合作組織、投資者的收益風險分配機制。由于中國信用征信市場不健全，投資者會追尋更多的收益保障，建議P2P平臺通過開展信用評級工作，為投資者提供更多的、精準化的增信服務。三方可依據工作量、權責關系等做好收益分配，充分調動各方參與積極性，尤其是資金出借人積極性。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建立不僅可將資金富足者與資金稀缺者的金融需求對接，促進社會資源合理配置，還可吸引城市資金反哺農村，推進新型城鎮(zhèn)化以及農業(yè)現代化建設。

政府應加大財政補貼力度，推動農村社會征信工作開展

P2P平臺需要與新型農村合作金融聯合開展征信建設工作，首先由基于熟人社會信息對稱的農民合作金融把控第一關，對借款人信用進行定性評價。之后，平臺要充分利用現代化的小額信貸技術以及互聯網大數據系統(tǒng)，對借款人信用進行量化評級，并創(chuàng)造條件與中國人民銀行的征信系統(tǒng)進行對接。兩者協(xié)同力量的發(fā)揮，不僅可以提高審貸效率和質量，還可彌補農村市場征信體系空白，對整個農村信用體系建設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為此，國家應給予相應補助，提高雙方征信建設工作的積極性。

平臺要積極豐富產品品種

農民合作社資金需求具有多樣化的特征，就借款對象而言，包括貧困社員農戶、普通社員、大戶社員、合作社、具有關聯交易的農業(yè)公司等。就借款用途而言，包括購買耐用消費品、支付子女教育費用、支付高額醫(yī)療費用、生產啟動資金、流動資金周轉、生產基地整合建設等。為充分支持農村合作經濟發(fā)展，在商業(yè)可持續(xù)原則下，P2P平臺可以創(chuàng)新服務模式，豐富借款標的品種，例如推出農戶集合融資理財產品、供應鏈信貸產品等。

綜上所述，農民合作金融可以有效降低P2P網貸經營風險，然而，我國P2P網貸與農民信用合作的多元化互動機制探討還需后續(xù)深入研究。

基金項目：河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HB15YJ073）；河北省高等學校社科研究年度基金項目（SQ151103）；河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重大課題攻關項目（ZD201617）；河北省高校百名優(yōu)秀創(chuàng)新人才支持計劃（BR2-225）。

（作者單位：河北金融學院、河北省科技金融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