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健
現時,這事恐怕令人難以置信,但的確是我一段至今還難以忘懷的親身經歷。
上世紀50年代初,我有幸考入一所離家近30公里的市中學,戶糧關系便隨同錄取通知書一起進了城。我在高興之余卻又犯了難,家里三畝薄田,人多勞力少,溫飽都成問題,每期學費靠東挪西借還難以湊齊,那還有多余的錢交伙食費。于是,我就尋思用什么法子掙學費以減輕家里的負擔。但一個剛進城的農村毛孩子又能干什么呢!為難之際,有位學長知曉后很是同情,他家是城市貧民,小時曾擦鞋謀生,只是讀中學后沒再干,他問我是否愿干,愿意幫我。能掙錢,我哪有不干之理,就這樣成了他的關門弟子。
擦皮鞋是否歸屬七十二行,我沒法考證,但好在成本少,不難學;一個小木箱,兩把毛刷,幾塊抹布,再添兩盒鞋油,就萬事齊備。師傅示范一次,我就蠻有把握地上崗了。但臨陣還是有點膽怯,怕丟面子,師傅就鼓勵我說:“你又不是打劫做賊,不丟人的……”能掙錢的誘惑最終占了上風,我麻起膽子正式開業。每逢周末和星期天是我擦鞋的黃金時刻,我把學生符號藏進口袋,溜出校門擦皮鞋。那個時代不像現在穿皮鞋的多,大街上很難碰到,但在一些有名的茶樓酒肆還是有西裝革履的貴客光臨,這里就成了擦鞋匠的黃金碼頭。當時擦雙皮鞋一毛五分錢,可別小看,能買1.5公斤烤紅薯,對我而言,不算微薄。不過有的顧客還討價還價,一毛就一毛吧!不能再少;還有更摳門的,記得有次擦完鞋,那位闊佬故意挑剔,說這不行,那不好,硬是不掏錢,我生平第一次見識賴皮,無可奈何,自認倒霉,只怪自己沒魯智深看菜園對付賴皮的本事。好在這樣的事不多。
兩年的擦皮鞋勤工儉學助我完成了初中學業,至今我還感謝那位學長。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事不知怎的傳到了鄉下老家,那些叔伯鄉親不但沒有看輕我,還把我當楷模,每遇有逃學弟子,他們就說:“你看他……”因為后來我求學去了省城,再后來又參加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