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彼得做錯了什么？

朱江明

近日，全美華人在紐約、華盛頓、費城、洛杉磯、舊金山、芝加哥等超過40個城市舉行示威游行，抗議對華裔警察梁彼得的不公判決。2014年，美國紐約華裔警員梁彼得在該市布魯克林區一棟樓房內與搭檔巡邏時，所持槍支走火，子彈在墻壁上反彈后，擊中樓梯間里開門走過的非洲裔男子格利的胸部，之后格利不治身亡。梁彼得后被紐約警方開除，并遭到起訴。紐約高等法院陪審團裁定，梁彼得二級誤殺罪和瀆職罪成立，將面臨15年監禁。

從已經公布的法庭辯論細節來看，華裔警員宣稱其“槍械走火”，但是刑事鑒定方對其槍械進行性能檢查后證實，梁彼得的配槍不存在機械走火的可能性。因此當時梁彼得確實是用自己的手指扣動了扳機，最終導致悲劇的發生。

梁彼得此前曾經宣稱自己的手指并未放在扳機上，后來卻在法庭上承認自己確實有扣動扳機的行為，由于前后口供出現嚴重偏差，導致陪審團對其誠信產生懷疑，進一步影響了判決結果。那么從戰術上來看，到底梁彼得的手指放在扳機上，是不是極為嚴重的魯莽行為呢？

根據美國軍警及靶場射擊的安全守則來看，只要持槍在手，無論是否已經打開保險以及是否推彈上膛，除非決定開槍射擊，否則都不應該將手指放在扳機上。因此，非射擊手指不得搭在扳機上，這是西方軍警最基本的用槍安全守則。這個手指不得隨便接觸扳機的規定，過去在我國軍警的條令中并不存在，因此老一代軍人往往對此嗤之以鼻，因為根據我軍當時的規定，手指是可以虛搭在扳機上的。

那么到底不碰扳機和虛搭扳機兩者到底誰優誰劣呢？西方這個規則無疑是根據很多血淋淋的案例而來的，現實中有不少的意外開槍是源于精神緊張的情況下手指肌肉不受控制的扣動扳機，或者因為行進中被絆倒引發的意外開火。以作者的個人經驗來看，無論是手槍還是步槍，食指虛搭扳機時手指處于半彎曲狀態，且必須小心避免扣動扳機。因此，食指實際上處于一種非放松狀態，如果這個姿勢維持較長時間，無疑會造成一定程度的疲勞。扣扳機的手指疲勞會加重僵硬的感覺，更進一步增加了走火的風險。

避免手指放在扳機上的標準動作則是，食指自然伸直貼在扳機上方的槍身上，這個姿勢不僅動作更為放松，而且對于手槍射擊還有其他好處。食指自然伸直之后，瞄準目標時，等于食指自然指向目標，更加符合人體基本運動規律。2009年后中國軍方已經開始全面接受了西方的用槍安全原則，同樣禁止在非確定射擊時手指接觸扳機。

本案中，警員梁彼得使用的是紐約警方定制的格洛克自動手槍，屬于非常經典的現代化戰斗手槍，除了扳機保險之外沒有其他手動解除的保險機構。但是槍械內部的保險鎖定機構齊全，紐約警方更特意要求廠家將扳機力度增加為11磅，正常的格洛克手槍一般扳機力度為6磅左右。扳機磅數的輕重實際上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射擊精度，理論上磅數越輕精度越高，一般競賽手槍扳機磅數可能只有零點幾磅。然而磅數太輕造成意外射擊的概率也會增加。紐約警方顯然希望通過增加扳機磅數，進一步避免警員意外射擊，盡管這可能影響精度。這種做法并非紐約獨創，香港警方決定更換新的便衣探員手槍時，就特意要求廠家必須拿出純雙動的半自動手槍，一般而言雙動模式下手槍扳機磅數會更高。

即便如此，梁彼得也未能避免“走火”。從技術的角度，筆者認為梁彼得的所謂走火，實際上純屬個人違規操作造成的后果。有一個成語叫“擦槍走火”，然而以我的經驗來看，如果真的能夠遵循槍械保養規范且熟悉槍支的使用情況，擦槍是非常安全不會走火的。由此可見，梁彼得如果能夠按照安全守則使用武器，這次悲劇其實不可能發生。

至于其同情者提出梁彼得僅有兩年經驗屬于新手，所以出現意外情況也是情有可原的觀點，我更加不敢茍同。任何完成了基本槍械安全訓練的軍警人員，都應該視為已經合格的操作人員，其工作經驗長短不應作為魯莽操作的擋箭牌。僅從技術上來看，梁彼得這樣的用槍方式，出現意外只是遲早的事情。他應該感到慶幸的是，他還能站在被告席上接受審判，而不是死在自己魯莽操作意外擊發的槍下。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16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