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
有一天,忽然發現微信里的陌生人數量,快要趕上熟人了,當然熟人其實也不熟,那又屬于另外一個話題,這里還是說陌生人。
大部分陌生人都是賣東西的,比如去趟水果店,店老板感覺我長得怪像個久客的模樣,就會主動加我微信,雖然礙于情面加了,但我又很快把他屏蔽了,所以賣東西的在我這兒,基本做不成什么生意。
不過有次加了個叫圍裙媽媽的人——是某天透露想給孩子訂個生日蛋糕,熱心的同事跟我力薦了她。同事是她的超級腦殘粉,經常在辦公室跟我念叨她家蛋糕如何如何好吃,蛋糕都是純手工無添加,包括顏色部分都是自己拿果汁調出來的,非常放心。反正同事輕點玉手把她推薦給我,我便和她一言不發,毫無互動,只因想著哪天也許會買個蛋糕,所以沒有屏蔽她。
圍裙媽媽的蛋糕就這樣冒了出來。是一個下午茶時分,忽然看她發了個白雪公主造型的蛋糕——通知訂貨的人做好了。無聊中隨便翻翻她的相冊,就被饞倒了。芝士、水果蛋糕、谷物酸奶,關鍵造型都還那么漂亮,件件都像藝術品。忽然有點明白了同事大力推薦她的原因。光是每個蛋糕奇幻的造型,森林、草地、夢幻、城堡,不要說小孩,稍有童心的成人,怕都要中毒。《太陽的后裔》大熱的時候,她居然原樣做了個宋仲基出來。
同事給婆婆過生日,跟她確認蛋糕造型的時候卻忽然被拒,原來同事要求在蛋糕上斜斜放一朵顏色艷麗的康乃馨,而她的回復是,這種顏色她用果汁暫時還調不出來,一定要做就只能用到色素,而她是不會用色素做蛋糕的,所以要么改造型,要么就放棄。

這是不是營銷策略先不說,總之同事被她的執拗給鎮住了,最后只好折中,換成淺綠色,據說是用菠菜汁調出來的。
圍裙媽媽和同事住一個小區,為了早點拿到蛋糕,大概也想見識一下她到底長什么樣,同事提議自取,不料又被拒絕了,答復也不卑不亢:一定會在約定的時間送貨上門。
負責送貨的是她老公,同事描述,那是個精瘦、不起眼的小個子男人,和她身上攜帶的神秘感相比,毫無特色。
同事猜測,她會不會是個殘障人士呢?微信里從來沒見她發過照片,自己不送貨,也拒絕別人去她家里。
前段日子市里舉行了一個半馬比賽,她忽然曬出了自己的參賽名次,雖然跟獲獎無緣,但是打破了同事對她的猜測。勵志版本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
還有個陌生好友,也是買東西加上的。一個朋友某天曬出一批不錯的羽絨服,買則加這個微信。加上后卻發現,她其實不是微商,那批羽絨服也賣完了。倒是她的朋友圈很好看,她和她的女兒,雞零狗碎的生活,卻生動鮮活。比如,她會在每天上班前,在小區門口和女兒互拍一張當天的照片。有時看她精致優雅的裝扮,和自己一身邋遢的休閑服對比,會自慚形穢。有時也會猜測她的職業,記者?職場白領?反正,我像是無意間路過了一扇沒拉窗簾的窗口,默默偷窺,滿足了一些對陌生人生活的好奇。
但是,她忽然不更新微信了,久到我都把她忘記了。之后我又忽然在另一個朋友的朋友圈里發現了她的抗癌日記。消失竟然是因為病了。等我重新發現她的時候,她早已經從疾病里“站”了起來,從一開始的憤懣、自閉、絕望到現在努力堅強求生,經歷了多少生命的驚濤駭浪——她女兒才7歲,不能沒有媽媽啊!
悄悄關注了她的新浪微博,作為一個陌生人給她留言、鼓勵,未必有用,但也希望些微的關懷,能帶去些微的力量,給她增加哪怕一點點的勇氣。
微信里這些陌生人,因為距離遙遠,因為生活沒有交集,反倒格外粗糲而真實,雖然只是淡淡掀起的窗簾一角,也如同電影一般,交織起一幕幕宏大的生活。而且好像已經在某個點,悄悄影響了我們對待生活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