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沙·伊森伯格+李正在
經常在匈牙利報紙和雜志出現的名流中,有一個人的頻繁露面可能難以讓外人所理解。這是一個一直以誕生很多(從人口比例上來說)諾貝爾獎得主和奧運會獎牌得主而自豪的國家,但這個人出現在該國媒體時,一般都是被冠以一個“奇怪”的前綴——總理的牙醫。
牙醫貝拉·巴托爾菲(Bela Batorfi)的成名可以追溯到2010年,保守主義的青民盟(Fidesz)在那年的國會選舉中大勝,結束了社會黨八年的執政。當年41歲的巴托爾菲在首都布達佩斯的一個高檔社區的生意則愈發蒸蒸日上,他的客人多是匈牙利舉足輕重的政客,當然最重要的客人是這個國家的新總理維克多·歐爾班(Viktor Orban),巴托爾菲擔任其牙醫快有20年了。
歐爾班上臺后任命了青民盟的忠實黨員擔任央行行長和首席檢察官——而這兩個職位過去一直都避免政黨政治的染指。“‘到處都是歐爾班的人將會是布達佩斯政壇的常數。”《經濟學人》當時如此“哀嘆”道。而作為第一家庭的“御用”牙醫,巴托爾菲也受益良多。
巴托爾菲是口腔外科專家,同時也被視作匈牙利近年來意外崛起的一大產業的門面。根據英國記者大衛·漢考克在其著作《醫療旅行全集》中的說法,從2000年到2008年,匈牙利的人均牙醫擁有量上升了56%,人均牙醫數量居世界首位。“自匈牙利(2004年)加入歐盟以來,歐盟國家民眾的笑容更多了,因為匈牙利的牙醫醫療價格實在太便宜了,尤其對于其臨近的奧地利和德國來說。”漢考克寫道。
在歐爾班當選總理之前,醫療旅游就已經受到匈牙利政府關注,并試圖將其打造成振興經濟的一個法寶。這個構想本身也挺有趣的:這個沒有什么優質自然風光、前人也沒有為后人保存好一些“破舊石頭建筑”的國家,正打算靠牙醫來吸引游客。
巴托爾菲的幸運之處在于多年前一個年輕的國會議員坐上了他的牙科手術椅,后來這名議員一路當上了總理。不過他初次進入醫療旅游行業卻是因為一個來自外國的病人偶然的建議——當時“醫療旅游”這個詞還沒在匈牙利流行。巴托爾菲稱,在2000年,一個生活在英國的匈牙利人跟他說:“如果你能說服英國人來使用你這‘價廉物美的服務,還愁沒有新商機嗎?”

牙醫貝拉·巴托爾菲
巴托爾菲聽取了這個建議,他申請了在英國的執業資格證,并在倫敦開設了診所。令他吃驚的是,真的有不少患者開始上門,這些都是“冒險型”的客戶,他們都是沖著低價來的——即便加上來倫敦的路費,來巴托爾菲診所看病的錢還不到在布里斯托爾或貝爾法斯特的一半。“剛開始,英國的專業人士絕不會建議患者去匈牙利牙醫那兒看病。”巴托爾菲說道。
巴托爾菲慢慢意識到,人們出國醫療一般是針對本身較復雜昂貴的服務,出國就醫可以省一大筆錢。因此巴托爾菲又讀了種植學的碩士學位,種植學涵蓋了口腔外科中最復雜的一些技術。回到布達佩斯,他給各種牙科服務設置了英鎊價格,為外國客人提供機場免費接機服務,同時還在倫敦的媒體買版面。“35000名病人的滿意是他工作能力和經驗的最佳證明。巴托爾菲醫生總是那么真誠,他愿將所有的知識和經驗無私地與您分享。”巴托爾菲在《泰晤士報》上的廣告中寫道。
巴托爾菲的顧問拉斯洛·蘇奇(Laszlo Szucs)說,巴托爾菲在大概十年前花了20萬美元買了四臺蘇奇所說的“牙科手術椅中的勞斯萊斯”。蘇奇說由日本公司生產的此款手術椅全球只有八臺,另外四臺為:俄羅斯總統普京和德國總理默克爾各有一臺,一家瑞典私人診所有兩臺。(此說法的真實性尚無法確認。)
到2010年,醫療旅游的興起已經將巴托爾菲的診所從過去的面向家庭的牙科門診轉變為提供高附加值的口腔外科服務的專業機構。隨著他的病人和朋友逐漸攀上政府高層,巴托爾菲考慮將這種優勢推廣到國家層級。
匈牙利國家稅務局2010年的一項研究估計,每年約有60000名來匈牙利尋求口腔醫療的外國游客,這為匈牙利口腔醫療行業帶來了650億福林(約2.27億美元)的收入,為酒店餐飲業帶來約130億福林(約5400萬美元)的收入。匈牙利的這一產業在2009年金融危機中一枝獨秀,絲毫沒有呈現出疲軟之勢。畢竟,驅使英國人來匈牙利尋求牙科服務的動力沒有減弱——英國的醫療系統讓某些醫療服務事實上緊缺或者過于昂貴,或者二者兼有。他們在巴托爾菲設于倫敦的診所咨詢后,馬上就飛到匈牙利接受手術。“匈牙利領先全球的不多,牙科醫療旅游算一個。”巴托爾菲說道。
后來英國的牙科行業開始抵制匈牙利牙醫的“入侵”,而首先陷入“戰爭”的匈牙利牙醫就是巴托爾菲。2011年,英國牙醫協會通知他,因他“治療失當”而暫停他在英國的執業資格證一年。該指控是基于一個五年前到布達佩斯接受種植手術的病人的證言,但關于其所遭受損失的細節其實有些模糊。(巴托爾菲被指控治療計劃前向病人提供信息不足,當病人表示相關不滿后,沒有進行糾正治療。)
巴托爾菲接著申訴,一個月后,暫停資格證的措施被取消。但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巴托爾菲背后有更大的一股壓力:這位“總理的牙醫”已經被提升到“匈牙利有把富裕國家打壓到守勢的能力”的象征。
巴托爾菲能“渡過難關”,“總理牙醫”的身份被認為發揮了很大作用。這有助于解釋這位名人在媒體中的形象時常與“政治黑箱”聯系在一起。在歐爾班就任總理的第二年,他將很多政府合同開放給牙科行業競標,巴托爾菲最終拿到了所有他申請的合同。在歐爾班的頭四年任期中,大概有價值30億福林(約1000萬美元)的政府合同及國家補貼從中央政府流入巴托爾菲的公司及受其控制的商業協會。“巴托爾菲自1992年起就是歐爾班的牙醫,”蘇奇在匈牙利雜志《世界經濟周刊》為巴托爾菲辯護道,“為什么他不能去競標,別人競標你們為什么不說?”

每年約有60000名外國游客來匈牙利尋求口腔醫療
歐爾班在2012年宣布給牙科行業撥以巨款時說,這是一個“非常有價值和非常美好的投資”。(在還急需進一步提高對本國民眾醫療衛生服務的匈牙利,這個國家醫療產業中最賺錢的部門主要是為服務貪便宜的外國人而存在,這在一些國民看來是政府的失敗。)匈牙利政府對該產業巨大的財政支持其實是在打一個賭,賭醫療旅游不僅是一時的潮流——也就是說,匈牙利能突然吸引這么多游客前來尋找牙科醫療服務不是因為匈牙利碰巧在一段時間內涌現出一群出色的牙醫,也不是因為偶然出現的巴托爾菲巨大的商業能量。

“牙科手術椅中的勞斯萊斯”
在贏得政府公共合同后,巴托爾菲開始更頻繁地尋求他另一位病人——蘇奇的幫助。蘇奇是匈牙利醫療旅游推廣辦公室執行長,該國牙醫申請政府補貼的一個前提就是加入他領導的“牙科旅游發展計劃”。巴托爾菲在過去幾年中利用蘇奇來診所看牙的機會向他咨詢商業建議。蘇奇正式成為巴托爾菲的顧問是在2009年,當時他在美國加州納帕谷參與一個紀錄片的拍攝,紀錄片是關于1976年一個亞裔美國釀酒師的霞多麗白葡萄酒(Chardonnay)在“巴黎判決”中戰勝法國葡萄酒的歷史。那次勝利確立了加州葡萄酒在世界中的地位。蘇奇和另一位商業顧問米柯羅斯·羅茲沙(Miklos Rozsa)因此也想為匈牙利贏得這樣的一次“勝利”。
“我們的目標是,”羅茲沙說道,“說到瑞士,你想到是巧克力和手表。而說到匈牙利時,你就會想到牙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