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名道姓披露“虐童案”，網絡舉報是否構成侵權？

史修全

江蘇省南京市發生的一起男童被養母虐侍的案件，引發社會巨大的震驚，此案入選2015年度全國十大刑事案件。由“虐童案”衍生出來的男童親生父母起訴發帖人侵犯名譽權案件，在社會上也引起了廣泛反響。那么，在網絡時代，指名道姓舉報可能存在的犯罪行為，是否構成侵權呢？

兩篇博文引發社會震驚

現年8歲的柳辰飛，祖籍是安徽省

某縣人，郭雅琳、江雨澤是其親生父母。郭雅琳有一個表姐，名叫李征琴，居住在江蘇省南京市，是一名文化人。為了孩子的將來，雙方經過協商，于2013年6月3日經當地民政局收養登記后，柳辰飛由李征琴夫婦收養。

2015年4月3日21時15分，南京市的董正宇在得知柳辰飛受虐的情況下，在其新浪微博上發表了一篇博文，并配發了柳辰飛受傷的照片九張。董正宇在博文中寫道：“父母南京某區人，男童于6歲合法收養，虐待行為自去年被校方發現。近日，班主任發現孩子傷情日漸嚴重，性格也隨之大變，出現畏懼人群等心理行為，班主任及任課老師在多方努力無果后，尋求網絡幫助。懇請媒體和大伙兒的協助，希望這個孩子通過我們的幫助可以脫離現在的困境。”

當日22時40分，董正宇又在其新浪微博上再次發表一篇內容相似的博文，同樣配發了柳辰飛受傷的照片九張。

董正宇在其新浪微博上配發的照片顯示，柳辰飛的背部等處有大面積的類似抽打的痕跡。但董正宇在上傳照片時，對照片做了一些技術處理，兩次上傳的同一組九張照片中有三張照片反映了人的頭面部，但上傳照片時均對頭面部進行了模糊處理，九張照片已不具有明顯的可識別性。

董正宇的微博一經發表，迅速引發了網友的關注，一夜之間傳遍祖國的大江南北，在社會上引起了巨大的震驚。這篇微博在網絡和媒體上被多次轉載、報道，直接推升了“虐童案”的社會關注度。

2015年4月5日，南京市公安機關以涉嫌故意傷害罪對李征琴刑事拘留，后變更為取保候審。7月20日，南京市浦口區人民檢察院以李征琴涉嫌犯故意傷害罪，向浦口區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法院經審理查明，2015年3月31日晚，李征琴因認為柳辰飛撒謊，在其家中先后使用竹制“抓癢耙”、塑料制“跳繩”對柳辰飛進行抽打，造成柳辰飛體表出現范圍較廣泛的150余處挫傷。經南京市公安局物證鑒定所鑒定，柳辰飛軀干、四肢等部位挫傷面積為體表面積的10%，其所受損傷已構成輕傷一級。

法院還查明，案發后，公安機關依法從安徽省某縣民政局調取了收養人提交的收養材料，其中“收養當事人無子女證明”所蓋印章與有權作出證明的單位印章不一致。柳辰飛生父母郭雅琳、江雨澤與李征琴達成和解協議，柳辰飛的生父母對李征琴的行為表示諒解。

2015年9月30日下午2時，浦口區人民法院對這起備受關注的虐童案作出一審宣判，以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李征琴有期徒刑六個月。一審判決后，李征琴不服，向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了上訴。2015年11月20日，南京中院經過審理，作出了“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裁定。

李征琴故意傷害男童案在社會上引起了巨大的震驚，案件背后折射出社會對未成年人保護的深切關注，引發了人們對家庭教育理念的反思。正因如此，該案被人民法院報評選為2015年度全國十大刑事案件之一。

劇情反轉 被控侵權遭訴

就在全社會都在關注李征琴故意傷害案審理進度、關切受虐男童柳辰飛命運的同時，柳辰飛的生父母郭雅琳、江雨澤出人意料地以男童及他們的名義，以發帖人董正宇未經允許散發男童的照片，侵犯了男童的肖像權、名譽權、隱私權等為由，將董正宇告上了法庭。

柳辰飛、郭雅琳、江雨澤訴稱：董正宇未經許可，擅自將柳辰飛的肖像對外發布，違背柳辰飛意愿，侵犯了柳辰飛的肖像權。養子身份屬于柳辰飛的生活隱私，只有極少數的親屬知道，董正宇未經許可，擅自對外發布柳辰飛的養子身份信息，讓柳辰飛背上“養子”這一與常人不一樣的心理陰影，侵犯了他的隱私權；柳辰飛的養母李征琴未虐童，但董正宇毫無事實依據聲稱李征琴長期虐待柳辰飛，致李征琴無端遭受了眾人指責，人為傷害了柳辰飛與養母之間的感情，董正宇的行為已嚴重侵犯了柳辰飛的隱私權和生活安寧權。

董正宇將李征琴打柳辰飛的事情以虐童為名發布到互聯網之后，引起全國性的持續關注，使柳辰飛“愛說謊、不愛學習、調皮搗蛋”的“壞孩子”形象昭告天下，導致孩子遭到同學嘲笑，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董正宇的行為已嚴重侵犯了原告柳辰飛的名譽權。董正宇的行為，導致郭雅琳、江雨澤的家庭隱私以及家庭的困窘被無情地暴露在公眾之下，嚴重侵犯了原告郭雅琳、江雨澤的隱私權。董正宇的行為導致郭雅琳、江雨澤無端背上了“遺棄”子女的惡名，導致了親戚朋友以及社會公眾對郭雅琳、江雨澤送養孩子的行為作出了否定性評價，嚴重侵犯了郭雅琳、江雨澤的名譽權。虐童事件在網上迅速傳播，孩子的姓名、學校、照片等都被網友人肉出來，被網民談論、消費，貼上了“被虐待兒童”的標簽，對孩子的精神傷害難以估量。作為親生父母，也無端背上了“遺棄”子女的惡名。綜上，請求判令董正宇停止侵害，賠禮道歉并在全國范圍內為其三人消除影響、恢復名譽；向柳辰飛支付精神撫慰金10萬元，向郭雅琳、江雨澤支付精神撫慰金10萬元。

董正宇辯稱：柳辰飛系未成年人，在人身受到嚴重傷害的情況下，其將柳辰飛受傷害的照片發布以尋求社會的幫助，且在發布照片時在不影響事實的情況下對柳辰飛的臉部做了“馬賽克”處理，其目的是為了及時阻止家庭暴力的再次發生，保護未成年人，并非出于營利的目的，其使用柳辰飛肖像雖未經其同意，但符合法律規定的情形，故其未侵犯柳辰飛的肖像權。柳辰飛養子身份信息，在柳辰飛被收養后就會依法進入公共領域，柳辰飛將養子身份信息視為隱私，不當擴大了隱私的范圍，其反映收養關系，目的是要保護未成年人不再受到侵害，希望民政部門能對收養關系進行審查并作出處理，其行為未侵犯隱私權。其微博反映的內容，僅是對事件的陳述，經過公安機關的調查，已經確認全部屬實，并且依法對侵害人進行了處理，其微博不含任何會造成柳辰飛社會評價降低及愛說謊、不愛學習等壞孩子形象的內容，沒有對柳辰飛的名譽造成損害，不構成侵權。其微博反映的內容未涉及郭稚琳、江雨澤的任何信息資料，郭雅琳、江雨澤稱其侵犯隱私權、名譽權無任何的事實和法律依據。綜上，請求法院駁回三原告的訴訟請求。

親愛的讀者：董正宇的網絡舉報行為，是否侵害柳辰飛、郭雅琳、江雨澤的名譽權、隱私權？

（答案見本期）

（文中人名除李征琴外，其余系化名）

責任編輯：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