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定格動畫中實在材料對藝術表達的影響

蔡思奇CAI Siqi武漢理工大學，武漢430070 （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 430070 Wuhan）

09定格動畫中實在材料對藝術表達的影響

蔡思奇CAI Siqi
武漢理工大學，武漢430070 （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 430070 Wuhan）

重點探討了定格動畫中的基礎元素——實在材料的特性對動畫表達內容的影響。通過對動畫材料進行分類分析和對比不同實在材料在定格動畫影片中的運用，總結定格動畫中不同類別材料的特性和局限性，通過實例說明新型材料的運用對定格動畫劇情表達創新的影響和作用。

定格動畫；材料；劇情表達；局限性；創新

一、引言

古人云：“四方上下謂之宇，往古今來謂之宙”，時間和空間是宇宙的兩大要素。影視藝術同樣也是時間與空間的排列組合藝術。定格動畫中作為空間代表的實在材料，在時間的范疇內訴說著導演所要表達的故事。自1995年迪斯尼動畫公司出品《玩具總動員》以來，三維動畫的成熟應用已經走過了20多年的路程。與此同時，商業動畫市場上也逆勢出現了諸多成熟的定格動畫作品，如阿德曼動畫公司（Aardman Animation）出品的《小羊肖恩》、《人兔的詛咒》、蒂姆·伯頓（Tim Burton）執導的《僵尸新娘》、眾多歐美明星聯袂配音的《鬼媽媽》等都是既叫好又叫座的長篇商業定格動畫。這些影片在動畫市場中用成功證明了在當代三維動畫大行其道的數字時代，定格動畫依然具有不可掩飾的魅力。然而筆者卻認為這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對動畫應用材料的開發和對材料特性的全新理解、發揮與利用。

二、定格動畫的意義與發展

1.動畫的定義

“動畫”這個詞的外延比較模糊，上個世紀末，幾乎電影界和美術界對動畫作為電影的一個分支沒有異議，但進入21世紀，隨著動畫技術的發展和進步，動畫的內涵發生了很大變化，有些藝術家甚至提出電影應該作為動畫的分支而存在。在當今語境下的動畫形式，已經不能僅僅通過其所包含的具體內容給予界定了，通過特征來定義已經不可避免。“動畫”這個單詞是外來語，在我國最早被稱為“美術片”，英文是“Animation”。《牛津英語詞典》對“Animation”有三種解釋：第一是生氣，活力，富有生命力；第二是動畫制作；第三是動畫片。“Animation”這個詞是從“animate”名詞化來的，animate的意思是使具有活力；用做形容詞時就是有生氣的，有活力的，有生命的。結合詞義和特征，可以這樣歸納：能被賦予生命的物體所產生的畫面都可以稱為“動畫”。

2.定格動畫材料的分類和特性

“定格動畫（stop-motion Animation）”是通過逐格地拍攝對象然后使之連續放映，從而產生仿佛活了一般的人物或使觀眾能夠想象到的任何奇異角色。通常所指的定格動畫一般都是由黏土、木偶或混合材料制作而成的角色來進行表演的。這種動畫的歷史和傳統意義上的“手繪動畫（Cel Animation）”歷史一樣長久，甚至可能更為古老［1］。

（1）“點”性材料。本文所要討論的定格動畫所使用的材料都是實在的材料而非繪畫所用的材料，顆粒狀的實在材料作為微小的視覺元素，通過排列組合構成視覺畫面，運用時間和節奏來控制沙粒堆積的數量、沙子的體積和輪廓，使沙子富有生命力甚至是情感，運用這種材料制作定格動畫的典型代表就是“沙動畫”和“鹽動畫”。沙動畫主要是在燈箱上進行創作（見圖1）。燈箱上通常會放置一層玻璃板，沙動畫師通過控制玻璃板上沙子的數量和體積來遮擋光線產生視覺畫面。

圖1　《迷宮》①

維基百科對“沙動畫”是這樣解釋的：一種沙子藝術，這種藝術的命名出自兩層含義，第一層是有現場表演的風格。藝術家用沙子創造了連續的圖像，即通過運用燈箱表面玻璃板上的沙子所創造的線條和輪廓來生成圖像。然后通過投影儀投射到屏幕上供人們欣賞；第二層則是明確了它就是一種動畫形式。

20世紀90年代，美國沙畫家弗蘭克·庫科（Ferenc Cakó）利用沙子創作了一系列的經典動畫短片，對定格動畫的語言和材料貢獻了新的可能。用沙子作為主要材料的定格動畫，當以1978年奧斯卡獲獎動畫短片《沙丘城堡》最為著名（見圖2）。

圖2　《沙丘城堡》片頭①

沙子是微小的，所以沙子在表現時間上就有了自己的特性，即可以通過沙子的流動和沙粒的透光性勾畫輪廓，從而表現時間以及運動，這與其他固體材料相比，既方便又靈活。在《沙丘城堡》的片頭中，人們可以看到很多這樣的鏡頭［2］（見圖3）。

圖3　《沙丘城堡》片段①

沙子的另一個特性是可塑性強，動畫師可以根據劇情需要像粘土一樣捏制角色造型。例如在《沙丘城堡》中可以見到，用沙粒混合特制膠水制作成的小蜥蜴在沙子中任意穿梭，造型形象很好地表達了劇情，呈現出極長的鏡頭景深，相比于其他形式的傳統動畫，沙動畫在鏡頭語言上占據了很大的優勢。

（2）“面”性材料。定格動畫中平面實在材料主要是以紙板、動物皮毛、木質材料、金屬片等為主。《豬八戒吃西瓜》是由中國動畫創始人——萬氏兄弟之一的萬古蟾導演的中國第一部剪紙動畫片。該片在主題內容確定之后，在選擇剪紙材料時，先后試驗了十幾種材料才決定使用紙板作為主要材料，并用橡皮膠做固定材料［3］。為了創造這部帶有濃郁中國傳統風味的剪紙動畫片，萬古蟾和陳正鴻、詹同、謝友根、劉鳳展等人收集各種材質，如木片、紙片、羊皮、驢皮等進行試驗，因此開發了很多的新材料。在實際制作的過程中，運用了剪紙、刻紙、拉毛等制作工藝［4］。1964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出品的《金色的海螺》動畫片結合了皮影藝術、剪紙藝術和壁畫藝術，運用雕、鏤、剪、刻等技術以塑造剪紙和皮影的角色形象，充分表現了平面材料的優點：首先，平面實在材料相比于沙和鹽材料，能表現出特定的文化含義。在中國第一部水墨剪紙動畫《長在屋里的竹筍》的制作過程中，制作人員先在皮紙（綿紙）上繪制好人物形象，用刀具沿著人物形象的邊緣干撕拉毛，以求筆墨濃淡變化的效果。然后浸濕綿紙拉出纖維，形成筆墨畫的浸潤效果，最后改用毛筆蘸水染濕紙的邊緣，拉去邊緣多余的部分，在視覺上呈現出水墨的發墨效果［5］。由于紙質材料的質感和水墨效果的呈現，此部影片顯現了濃厚的傳統中國風味。其次，平面材料易于進行二次加工處理。平面材料經過剪裁、雕刻等初步加工后，可以借助上色、暈染、描畫等步驟進一步塑造角色形象，最后的成片效果因此會更加出色。

（3）“立體”材料。“偶動畫”主要包括木偶動畫、布偶動畫和粘土動畫。中國在古代就有木偶戲這一傳統藝術，在2000多年前的漢朝馬王堆墓中就發現了各種造型的木俑，這是最早以木偶為材料進行藝術活動的證據，只是因為受制于技術和物質條件，無法進行影視藝術活動，多通過木偶劇這種戲劇形式即以提線木偶的方式進行敘事表演。隨著表演活動的不斷發展，動畫人偶出現了兩種制作技術：一種是像真人一樣添加金屬骨架的“有骨人偶”，另一種是不加骨架，直接塑造人物的“無骨人偶”［6］。有骨人偶的代表如《僵尸新娘》、《通靈男孩諾曼》影片中的人偶，具有關節和運動的能力。《僵尸新娘》中的人偶都是通過復雜的機械裝置來調節表情和調整動作的，像瑞士手表般的精密。無骨人偶動畫的代表如阿德曼公司出品的定格動畫《小羊肖恩》和《人兔詛咒》等。偶動畫就是利用立體實在的材料進行直接的表演，因此在燈光的作用下，能產生強烈的立體感。這種立體感來源于實在材料的空間性。例如，《阿凡提的故事》中的主角阿凡提人物形象就是運用木偶和布偶混合制作的，角色的嘴巴是用兩片塑料和鐵片組合而成的，內中放置著吸鐵石，根據臺詞來變換不同的嘴唇形狀以求得所需要的口型；維吾爾族風格的頭巾是用絲襪做成的；眼睛分別是兩粒豆子；眉毛則是用三塊布料縫合之后貼上去的③。

獲奧斯卡獎的定格動畫《平衡》是克里斯托夫和沃爾夫岡兄弟制作的，他們選擇木制人偶作為動畫的主要材料——木偶動畫不能像傳統電影那樣對某些主題進行深度展開，受制于有限的人力和物力。也就是說木偶動畫沒有辦法深入刻畫表情、人物的內心感受，如愛情故事可能有大量的細節，就需要動用真人演員協助拍攝。當然，木偶可以用來表現人的行為，即使沒有細節也不會出現問題。克里斯托夫和沃爾夫岡在接受訪談時說到，他們選擇了很多種材料，最終是在木偶的身體上滿糊粘土，然后穿上“大衣”。定格動畫角色的手是直接借鑒提線木偶的手，人物因此就有了機械感，才能突出影片的冷漠無情、利益至上的中心思想，這樣也就保持了導演設定的風格［7］。

（4）材料的局限性。靳夕在《談木偶片的特性》中強調材料不僅具有優秀的特性，而且存在極大的局限。材料動畫相比手繪動畫的制作更加復雜，“不允許那種冗長的對白和難以令人理解的所謂的‘內心表演’”。動作同樣是性格創造的重要內容，有了它人物便活起來了，其造型的長處也會借助動作更加生動，但是木偶的動作還是存在著很大的局限。因為木偶在表演的時候只能擺拍，不可能像攝像機拍成后回放那樣可以看到一段連續的活動，而只能在單幀樣片連接之后才能看到連貫的動作，所以在這個時候予以糾正已經來不及了。這就決定了木偶不能做過于復雜的動作。另外，木偶也不可能像真人的動作那樣流暢自如，這就要求它的動作不能太精細，最好是用夸張的形式表現。這就是將木偶的缺點轉化成優點。應該指出，木偶的腳是事前就被固定住之后再擺拍的，因此走路和運動的鏡頭就不能太多，否則工作量會加大，甚至可能會影響整體動作的穩定性［8］。用沙子作為動畫材料也存在局限。首先是沙子捏出的造型比較松散，無法進一步對角色上色，不能深入刻畫角色的形象、表情、動態，真實感不足；其次是由沙子制作的角色模型硬度不夠，在《沙丘城堡》的制作過程中，就出現了角色模型的斷裂，增加了影片攝制的時間成本。類似的情況也發生在剪紙動畫片的拍攝過程中。剪紙動畫拍攝前，需要先將人物和背景按照影片內容規定的情景擺放好，貼在玻璃或賽璐璐板上，作為銀幕上的畫面和形象，再進行拍攝。在逐格擺放紙偶時，由于需要多次將紙偶重復粘貼在玻璃板上，所以對粘貼所使用的膠都有特別的要求：第一，膠長時間不會干結；第二，粘貼時要有一定的強度，不能輕易地揭下；第三，揭下時不能在玻璃板上留下痕跡更不能損壞紙偶。

三、材料運用的實例分析

為了探索定格動畫材料的特性和制作道具，筆者特意用紙粘土和軟陶制作了定格動畫拍攝的場景道具和角色形象（見圖4）。如制作豬肉鋪的場景。首先準備好制作工具和材料。制作方法是：第一，用紅色系的紙粘土糅合在一起變成肉色。第二，將幾塊肉色的紙粘土粘合在一起搓揉出肉的紋理，形成食用肉的花紋。初步加工過的食用肉道具稍干但未全干時，用工具刀切成需要的形狀，將豬皮色的紙粘土覆蓋在表面。第三，比照真實顏色，用丙烯材料上色，修改瑕疵，以和真實的顏色完全一致。第四，完全干燥后，檢查造型，再次修補顏色［9］。

圖4　輕粘土制作的場景圖②

除紙粘土外，軟陶作為一種人工低溫聚合粘土也經常出現在定格動畫中，是定格動畫制作者比較喜歡的材料。由于軟陶制成之后必須烤制才能定型，所以業內也叫軟陶為“燒烤粘土”。軟陶有數十種顏色，制作時可以隨意調配混合；軟陶燒制后十分堅硬，因此是制作場景和家具等的理想材料。角色身體的某些部分（運動量不大）也可以用軟陶制作——燒制后十分堅硬，可以增加受力面，保護人偶（見圖5）。

圖5　植物人大戰僵尸②

四、小結

《瘋狂動物城》剛剛上映，其成本還未公布，保守估計應該在1.65億美元左右，約合10億元人民幣。Laika動畫工作室［10］出品的定格動畫影片《僵尸新娘》、《通靈男孩諾曼》、《盒子怪》等的每部成本大約在6 000萬美元左右，其票房收入約為1-1.5億美元，相對迪士尼動畫公司大手筆投入的三維動畫片而言，定格動畫的制作成本比較低廉，因此風險相對要小。隨著近些年定格動畫制作技術的升級和產業鏈的逐漸延伸、3D打印技術的普及以及攝制設備的更新，使得定格動畫的小成本大制作優勢逐漸顯現，多種新型材料和裝置也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不斷涌現，如丙烯顏料、輕粘土等各種制作道具的聚合材料、能夠調節人偶復雜表情動作的機械裝置等。與其他類型的動畫比較，定格動畫能夠在真實的質感層面帶給觀眾獨一無二的觀影體驗。而定格動畫所選擇的材料具有的地域性特色、民族特色和時代特色，是造就中國20世紀60年代和80年代兩次動畫高潮的原因之一［11］。目前中國定格動畫能夠做到“阿德曼動畫”“LAIKA動畫工作室”這種級別的影片還不太多④，重要的原因是對定格動畫使用材料的挖掘和理解不夠深刻——如果有人志愿投身定格動畫材料的研究和應用，并下大力氣，或許能在復興國產動畫的路上走得更快更遠。

注釋

① 圖1-3來源：視頻截圖.

② 圖4-5來源：作者自攝.

③ Laika Entertainment，即 LLC 萊卡動畫工作室.

④ 魯豫有約紀錄片《對話經典·造夢動畫》（鳳凰衛視）.

［1］定格動畫.［DB/MT］.（2008-08-04）［2016-03-07］. http：//baike.baidu.com/link？url=9vbQywtPz_ fVsnurQcCyRsczQz9GJOBw0EfGNb9HCYAElXpg80S rC_nSABb5pYQl86qAslMxEcr0_klCMIjeR.

［2］ 吳嘉寶.沙動畫創作研究［D］.南京：南京藝術學院，2014：10-12.

［3］孫立軍.中國動畫史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87-89.

［4］ 中國剪紙動畫的制作流［DB/MT］.（2015-11-04）［2016-03-10］. http：//www.wtoutiao.com/p/X8adm7.html.

［5］公眾號：漫龍動漫史料研究平臺.［DB/MT］. （2013-01-14）［2016-03-01］. http：//www.v2gg.com/lady/shishangzixun/2015 0915/6249.html.2013-01-14.

［6］ 唐愚程.定格動畫［M］.重慶：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54.

［7］ 科特.奧斯卡最佳動畫短片：幕后·手記［M］.王詩戈，譯.長春：吉林美術出版社，2009：125-137.

［8］ 靳夕.談木偶片的特性［J］.電影藝術，1957（5）：4-6.

［9］ 超輕粘土有什么好的制作創意［DB/MT］.（2016-01-05）［2016-02-15］. https：//www.zhihu.com/ people/danieluk/answers.

［10］萊卡動畫工作室介紹.［DB/MT］. （2013-11-21）［2016-02-18］.https：//en.wikipedia.org/ wiki/Laika_（company）.

［11］黃永東.定格動畫中材料質感研究［D］.沈陽：沈陽航空工業學院，2010：8-12.

Impact of Real Material on Artistic Expressions in Stopmotion Animation

The paper studies the infl uences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real materials on the expression of animation contents in stop-motion animation. Based on the classifi ca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materials of animation and the contrast of the application of different real materials in animation，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limitations of different types of materials in stop-motion animation are summarized. And the infl uences and effects of the application of new materials on the expression of innovation of stop-motion animation plots are explained by real examples. Key words: stop-motion animation；real material；plot expression；limitation；innovation

J021

A

10.3963/j.issn.2095-0705.2016.02.009（0057-05）

2016-03-28

蔡思奇，武漢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