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侘寂美學在視覺傳達設計中的應用
——“二三物”有機生活品牌形象設計的探考

李蕊LI Rui山西工商學院，太原030006（Shanxi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College，030006 Taiyuan ）

11侘寂美學在視覺傳達設計中的應用
——“二三物”有機生活品牌形象設計的探考

李蕊LI Rui
山西工商學院，太原030006（Shanxi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College，030006 Taiyuan ）

在研究侘寂美學的基礎上，結合當今流行的慢生活方式，對視覺傳達設計中的禪意之美表現形式做了實例式的探索，即分析中外具有侘寂氣質的品牌理念以及設計表現特點，嘗試以侘寂美學為基石，在新創品牌的理念構建、產品系列及視覺表現方面進行實際應用。通過剖析侘寂與日常生活的聯系、整合具有禪意風格的元素，放棄多余裝飾，在表現設計質樸之美的同時并發現生活之中的本真之美。

侘寂美學；禪意風格；品牌形象設計

一、侘寂美學與簡樸靜慢

“侘寂”是中國禪宗思想中最為重要的內容之一，它源于小乘佛法中的“三法?。ㄖT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①。“終日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終日著衣，未曾掛著一縷絲”——禪宗認為一切生命運動不必執著于表象，一切日常生活皆可引人由凡入圣，見性成佛。從字面上看侘寂，有孤獨、寂寞、頹喪之義；如果從禪宗的立場上看，侘寂卻不是負面的消極無為，而是借助“禪”的思想，解脫被紛繁事物所包圍的心靈，使人感悟到更深層次的生命意義［1］。“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只有放棄對外在形式的執著，釋懷生活中的嘈雜與欲望，才能留出更多的空間進行反省、感悟，那就能于細微之中窺見世界的本來面目。因此，侘寂美學便是一種具備禪意氣質的美學觀點，它通過拋卻外部裝飾、深入生命本真、體悟瞬間感受，表現出經過歲月洗煉的古雅、儉樸、收斂和貧乏的安靜之美。從材質上看，侘寂美學欣賞的是時間感，缺口、凹痕，以及原生態和自然的痕跡；從結構上看，侘寂美學推崇的是消除浮華，質樸安靜的簡約之美。雖然自身簡單、內向，卻葆有本質特點，這種本質既是功能的也是思考的。侘寂美學在哲學層面上體現了返璞歸真的終極關懷，通過不著外相、直指本質的方式放棄外在的雕飾與牽絆，追求自然世界與內心世界的和諧統一。

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生活節奏的加快，越來越多的人在感受壓力、疲憊、迷茫的同時渴望逃離繁華浮躁的大都市，尋求心靈的解放——慢生活的理念由此而生。“慢”可理解為簡樸靜慢，它不等同于懶惰，而是相對于當今時代的“多”而言：現今，人們面臨著更多物質、更多選擇、更多誘惑，這些“多”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而簡樸靜慢、無欲無求的生活卻能讓人暫時逃離紛繁和壓力，通過感受每一瞬間的真實、感悟大道至簡的真諦，以一種自然自在的狀態更好地葆養身心。禪文化的抑物、克己思想是通過侘寂美學的自然無為、淡薄抱撲的方式表現出來的，而為人們提供了一種克制物質欲望、調節心性的良好方法。這種美學觀點表現在生活方式上就是追求簡樸靜慢，安靜溫和，感受細節以達到身心平衡；體現在設計手法上，就是不隱藏事物的自然肌理特點（即自然紋理、質地、原色），用最初的原態和簡單樸實的形象使觀者擁有接近精神和本質的視覺體驗。

二、視覺傳達設計中的侘寂美學思考

1.藝術設計作品和設計師帶來的啟示

（1）無印良品中的侘寂之美。“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作為一個在短短三十年時間迅速從日本本土崛起、發展至海內外的家居生活品牌，無印良品有著自己的設計哲學。從字面上理解，無印良品的含義是“沒有標志的優良產品”；從更深的精神層面理解，無印良品希望通過簡單、純樸、趨于事物本質的表現形式傳達出豐富、自然、純粹的生活理念。圖形美學設計師田中光一和產品分布領軍人物堤清二的思維碰撞帶來無印良品最高的設計思想——“這就行”——能用簡單設計表現的就絕不添加多余的負累［2］。無印良品的設計去除一切繁復雕飾，以功能和品質為核心設計出了千變萬化卻又高度統一的各種產品。

田中光一認為，“簡素并不會對豪華自卑，簡素中有奧妙的知性、感性……可以用盡量少的資源，過更豐富的生活”，這與老子的“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類同，同樣可以歸集于禪宗思想之中。從無印良品的設計就能充分感受到侘寂的核心精神：空寂，誠寂，物哀。比如，無印良品的化妝品包裝設計，將高品質的原料裝入符合功能性標準的玻璃容器，再套上白色的紙質包裝，紙上的內容只有簡單的使用說明，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這種看似符合現代設計以簡為美的表現，卻更偏向于表達“無即是有”的空寂思想。又如，現今迎來了注意力經濟時代，眾多商家為了吸引眼球給產品附加多種色彩，而無印良品卻始終本著老子的“知白守黑”原則，盡量保持本性純粹，不為紛繁世界所干擾。使用純樸的白色和少許黑灰色，或直接使用礦物、木材的本色。對于自然界中的動植物而言，雖非潔白無瑕，卻飽含著生命和靈性的基因，在確保安全性和功能性的同時，盡量采用原生態色彩與材料進行設計制作。這種感悟源于對自然萬物的觀照，因著誠寂之心以感受宇宙的靜與動。又如，侘寂中的物哀——以對事物虔誠的感受，反映出自心的或喜悅，或悲傷，或平靜的情感狀態——可以通過無印良品最輕巧的紙產品窺見一斑：淡褐色紙張略去了漂白的過程，以質樸的面貌呈現在受眾的面前。這種紙張柔軟卻又帶有一些自然的痕跡，不僅具有普通紙的功能，還可以引導使用者體驗觸摸或書寫時的感受，即感物生情。通過獨特的材質紋理勾起某種久遠的情感和共鳴，是超越紙本身物質形態的一種藝術價值。

無印良品發展至今，不僅將侘寂美學應用于產品及品牌形象設計上，而且還從侘寂哲學中延伸出“無意識設計”的思考。強調將無意識的行動轉化為可見之物。其實這種思考與“道之出口，淡乎其味”的侘寂美學有著極為密切的聯系：通過對自然和生活本身的關注，觀察看似平淡的生活中人們無意識的行為或潛意識的思維，挖掘未被重視的細節，并將其放大后融入新產品之中。如擁有一個巧妙豁口的雨傘手柄，人們可以通過在豁口處懸掛袋子來解放另一只手的負擔——重視人的感受，關懷生活細節的思維方式可以幫助設計師找到更多平易近人的靈感，并在設計與實踐中獲得更多與潛意識相通的質樸的妙趣與驚喜。

（2）原研哉的精神容器。 原研哉是日本國際級別的藝術設計大師，他不僅是知名家居生活品牌無印良品的藝術總監，而且還是設計理論和實踐界的領軍人物。原研哉認為設計是一種非物質的創造，從無到有的過程則是想象具象化的表現形式。他說：“我可能確實在從事‘精神’的設計，而非物質的創作。將事物的特征、人們的交流、覺醒的契機、想法的來源，類似于這樣的東西帶到社會中并保留下來，這才是我從事的工作?！保?］他為日本梅田醫院設計的標識系統以白色為主色，紅色的文字簡單但很醒目地編排出內容。其中令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標識所使用的材料，即拋棄了冷冰冰的硬材質，轉而使用柔軟綿順的布外套。一方面讓人感覺安寧平靜，聯想到干凈舒適的醫院環境；另一方面也可以實現拆洗替換的節約功能。原研哉的設計精神源于禪宗的大道至簡、侘寂的自然無為。這種超然萬象的境界通過抑物克己、簡樸靜慢的設計作用于生活的外在，強調細節與材質的專注，并以此影響人性的內在，從設計層面上著重實現“一無所有中蘊含著所有”。

（3）中國本土品牌中的侘寂印象。“江南布衣（JNBY）”是國內著名服裝品牌，現已向國際市場拓展，其英文全稱為“Just Naturelly Be Yoursel”，顧名思義，“自然，自我”就是這個服裝品牌的核心理念。在此基礎上又發展出“Joyful Natural

Beauteous Yourself（享受自然美好的自己）”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源于自然無為、淡薄抱樸的侘寂美學。江南布衣的品牌標志不執著于復雜的裝飾和線條，單純使用黑字白地的“JNBY”以體現無為的藝術追求。有著中式個性設計風格的品牌使用簡潔英文作為形象表達的途徑，顯得極具對比性和意趣。江南布衣的時裝并不相同于傳統中式風格：不強調外在曲線美，不使用繁復花紋和過度裝飾，別出心裁的利用解構之法將看似普通的各個款式進行打散、重組。這種創新植根于發現平凡之美、不執著于外象的思考；通過在宏觀上放棄對程式化的遵循，在微觀上注重品質和細節，實現大道至簡的時裝品牌風格。江南布衣對侘寂的思考還表現在服裝材質和色彩之上：多使用不同質感和肌理的純天然面料（如棉、麻、毛、絲等）實施服裝的靈感獲取及設計制作；色調以質樸自然為主，常有黑、白、灰三大非彩色及深淺不同的麻料本色作為主角而引領色彩的方向。

“三生無形”是年輕設計師創建的品牌，主營各種別出心裁的生活家居用器?！暗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三生無形”品牌理念可以從名稱中窺見一斑：萬物有形，心無形，自無形之中生出無限可能。設計總監冉祥飛和其年輕的設計師團隊，熱愛中國傳統文化與手作，本著“萬物有形，心無形”的哲學理念，施行視覺形式的創意表達，將感悟自然與觀照內心相結合，打造出恬淡、靜謐的侘寂韻味。半輪（壺）是三生無形的經典之作，曾被著名時尚雜志ELLE評為年度世界最美的器皿［4］。此壺以蓋為山形，身寓水意，把手呈半輪明月之象，三者圍合形成精妙的“海上升明月”之態；在壺嘴處做扁平處理，從而模仿水從山間緩流而下的自然效果——本是簡單的煮茶用具，卻在形狀和細節上全然忠誠于自然之貌，將禪意與詩性引入其中，使人們在使用時形成了身在山水之境的美好體驗。三生無形本著回歸自然的理念，以心為出發點進行創作，天然去雕琢、以小物釋大道的產品設計，是品牌靈性之所在。

2.“二三物”有機生活品牌形象設計

（1）品牌理念。 現代社會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帶來了生活壓力的增大和環境問題的加劇。人們在依賴工業文明給予便捷生活方式的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承受著更大的壓力。諸多因素導致人們越來越難以與大自然和諧相處；過度消費的欲望與向外求索的浮躁之心伴隨著匆忙與困惑，使人們忘記了最初的簡單與幸福。

“二三物”有機生活品牌的第一波主打產品是健康自然的有機食品，以尋找最初的簡單為出發點，通過以傳統方式種植及加工的健康食品延伸出享受生活、感悟生命的幸福理念?！坝袡C農業”是指在生產中采用有機肥料或者飼料滿足作物或者禽畜營養需求的種植業與養殖業。有機農業是對傳統農耕方式的一種變革，從大工業機器農耕回歸傳統自然的農耕，人們也可以伴隨著這些帶有靈動生命力的果實或者種子回歸簡樸靜慢的生活。品牌名稱之所以為“二三物”，一方面源自道家對一、二、三內容的哲學思考：既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理，于是就有二三事物能夠生發出無限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從侘寂美學的角度來看，“二三物”意為盡量精簡人們的生活，只需要有品質的二三種物，便可以找到最本真的初心：吃飯的時候不再思考紛繁的外在世界，好好葆養內心，感受時間的流動，細細品味來自大地、自然的味道，僅從一蔬一飯中就可以感受到平靜與喜悅。

此外，該品牌的后續產品在借鑒與學習的基礎上綜合品牌理念，嘗試創意并推出與有機食品、慢生活相關的周邊產品及服務。如，具有古樸禪意風格的生活器皿，簡單而實用的小物件，以大自然和日常生活形態為表現對象的清新水彩畫等。通過質樸、實用卻具有禪意的一系列產品引導人們感受侘寂之美。

（2）侘寂美學在品牌視覺形象中的運用。第一，標志設計。二三物有機生活品牌標志以康熙字體為主體形象，采用中式印章風格，結合硫酸紙轉印、模板雕刻、印章拓印的制作手法，融入侘寂之美的自然木刻肌理效果，傳達出自然、自在與質樸簡單的品牌信息。色彩方面則采用墨（黑）的單一顏色，盡量保持本性純粹，讓人們能夠更加專注于產品本身的品質，而不被多余的色彩所干擾，這肯定與禪文化所倡導的抑物、克己思想有著緊密的聯系。通過純粹、靜謐的文字和單一色彩以表現簡樸靜慢、安靜溫和的侘寂風格，從而實現從簡單視覺外在向內心恬淡隨性的回歸（見圖1）。

圖1　“二三物”有機生活品牌標志設計②

第二，品牌形象手冊設計。手冊的封面采用厚紙板材料，淺灰褐色傳達出內斂平靜的視覺效果，整個平面只是在右上角做了簡單說明；以線裝形式表現手作、自然之美。內頁在排版上以疏能跑馬、密不透風為基本原則，盡量保證頁面的空間感與流動性。放棄多樣性的編排和繁復的飾線，以朱紅色虛線作為帶有裝飾意味的分割線，將圖文以固定的幾種形式規范在合適的范圍之內（見圖2）。

圖2　品牌形象手冊及內頁設計②

第三，包裝設計。選用瓦楞紙、牛皮紙、玻璃瓶、麻布袋等為主材料，以材質本來的顏色為基礎，添加小面積的朱紅實施設計。如，淺褐色長方形盒子看上去普通卻實用，上有3厘米寬的紅色腰封，以“初心”二字作為整個包裝盒的視覺中心，并以較小的文字和標志填充空白。又如，另一種適合稍大食品使用的長方形盒子，放棄了實用的紅色，轉而以帶有自然褶皺和紋理的6厘米寬的白紙作為腰封，細麻繩捆扎，上書“換一種方式吃飯，認真不將就的生活”，同時介紹了產品名稱。還如，盛放液體的包裝采用傳統形狀的玻璃瓶，以牛皮紙與麻繩裝飾封口，并按照黃金分割比例法設計貼紙位置。

有機食品系列的包裝設計避繁就簡，以半現成材料為基礎，以侘寂美學為指導，進行減法設計。在追求質樸感和細節的過程中，努力引導消費者享受當下幸福生活的深意（見圖3）。

圖3　“二三物”有機生活品牌的食品包裝設計②

第四，其他應用設計。名片、信紙、文件等的設計同樣延續了簡約之風，以空無的版式烘托平靜淡然之美；海報、紀念小卡的設計使用了更多的元素，如攝影表現的佛龕、手繪表現的植物等，通過具象形態反映品牌所追求的侘寂意境（見圖4）。

圖4　“二三物”有機生活品牌的視覺應用設計②

三、結語

侘寂美學與禪意之美通過簡單的方式和樸實的材質實施表達，以人的感受為出發點和落腳點，放棄矯揉造作，重視自然自在。在具有侘寂風格的品牌設計中，視覺形象所要傳達的已不再是功能性的信息與外在性的美感，更多的是將一種淡然平靜的能量場借助簡約質樸的設計表現來感染受眾，從而實現傳遞品牌深意，使其享受簡慢生活、體會“拈花一笑”的微妙喜悅。

注釋

① 侘寂：植根于中國禪宗思想，同時也是一種古老的日本美學思想?！皝鳌弊钤缫娪阽爞}與室町時代的山林隱士.

②“二三物”有機生活品牌形象設計為作者所指導的山西工商學院2015屆廣告學專業學生的畢業設計作品.

［1］ 鈴木大拙.禪與藝術［M］.徐進夫，譯.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1988：6-20.

［2］ 李歐納·科仁.侘寂之美——寫給產品經理、設計者、生活家的簡約美學基礎［M］ 蔡美淑，譯.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13：20-32.

［3］ 原研哉.欲望的教育：美意識創造未來［M］.張鈺，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150-170.

［4］ 劉俊.禪文化在藝術設計中的應用研究——以杭州文化創意產業為例［J］.浙江樹人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5 （2）：73-77.

Wabi-sabi aesthetics in the Brand Image Design of Organic Products : An application of visual communication Design

On the basis of the Wabi-sabi aesthetics， this paper explores manifestations of Zen-style in today's popular slow life style. Brand concept and design representation characteristics with Wabi-sabi temperament at home and abroad are analyzed. It analyzes brands representing Wabi-sabi aesthetics in aspects like building on the new brand concept， product range and visual performance. The purpose is to express the beauty of the design by analyzing relationship between Wabi-sabi and daily life， integrating elements which have Zen-style and simplifying decorations.

Wabi-sabi aesthetic；Zen style；brand image design

J022

A

10.3963/j.issn.2095-0705.2016.02.011（0068-06）

2016-02-26

李蕊，山西工商學院藝術設計學院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