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齊哈爾的城中之寶
——卜奎清真寺

文 圖/趙釩羽

齊齊哈爾的城中之寶
——卜奎清真寺

文 圖/趙釩羽

東寺門

康熙三十年（1691），清政府在嫩江東岸的卜奎屯建立了一座戰略性的城市，定名為“齊齊哈爾”。這個名字源自達斡爾語，是“邊疆”或“天然牧場”之意。這座城市經過清代的經營，走過民國的硝煙，解放后被定位為全國重工業基地，直到今天，還有幾處清代的古建筑歷經滄桑巨變遺留下來，為今人了解往事提供了最直觀的參照物。卜奎清真寺就是這些遺珍之一。

建造歷史

卜奎清真寺原是兩座各自獨立的清真寺，分別是東寺和西寺，兩寺之間以一墻相隔。

東寺建立時間較早。康熙二十三年（1684），由河北、山東遷徙來卜奎戍邊的回民，一起集資購地，修建了三間草房作為清真寺，早于卜奎建城七年，故有“先有清真寺，后有卜奎城”之說。到了光緒十九年（1893），在原寺的基礎上建造了中國傳統宮殿風格的清真寺，當時主要由大殿、窯殿和廡廊三部分組成。大殿內外有各式彩繪、木雕及玻璃裝飾；窯殿為方形的塔式建筑，上刻有圖案和文字；卷棚式廡廊位于大殿前，也有各式彩繪，數重斗拱。

西寺修建較晚，乾隆年間（1736～1796），十多戶哲合林耶派穆斯林從甘肅被發配到齊齊哈爾，在此定居下來。到了咸豐二年（1852），集體籌資修建了又一座清真寺，位于東寺的西側。光緒二十年（1894）的時候，西寺內進行過一次比較大的修繕。

20世紀80年代，政府出資對兩寺留存下來的建筑進行修繕，將兩寺改稱為東拜殿與西拜殿，統稱為“卜奎清真寺”。20世紀90年代，另創建了女寺，后也并入卜奎清真寺中。2006年，卜奎清真寺被列入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名單。

東寺大殿廡廊及殿門

西寺寺門

兩寺連接處的門

東寺門口抱鼓石

布局與形制

整個卜奎清真寺占地約4000多平方米，建筑面積近2000平方米。院內青墻掩映、古木參天、花草繁盛。

按照伊斯蘭教的傳統，穆斯林在做禮拜時應朝向圣城麥加的方向，所以中國的清真寺一般都是坐西朝東，寺門在東面。但卜奎清真寺比較特別，它的主體建筑，即東西拜殿為坐西朝東方向，但它的兩個寺門卻設置在南面的院墻上。因為寺比城早，可以排除建寺時受周圍建筑影響，其布局明顯受到東北地區傳統建筑形式的影響。

東寺的寺門是三開間的硬山式。院內西部為東寺大殿和窯殿，東部為對廳。大殿平面呈“凸”字形，屋頂采用“帶抱廈式勾連搭”結構，殿前為卷棚式廡廊，由六根紅柱托舉，正門上方懸一橫匾，上書“太斯米（贊主詞）”。橫匾左方還有一匾額，上題“急公好義”四字。窯殿平面呈方形，是三層重檐的塔式建筑，一到三層分別是壁龕（即米哈拉布）、刻有圖案和伊斯蘭教圣主名字的磚雕、磚雕匾額“天房捷境”，窯殿與東寺大殿相互連接，內部空間共通。東寺對廳是三開間帶檐廊的硬山式建筑。除此之外，東寺還有門廳和浴室等一些附屬建筑。

西寺門與東寺門建筑形制完全不同。西寺門為傳統的“山門式”，正中央的門樓為硬山式的筒瓦屋頂，左右兩座門樓較正門樓矮小，為墻上開門形式，三座門樓之間靠青磚墻連接。西寺內部格局與東寺類似，也是西部為大殿及窯殿，東部為對廳。卷棚歇山式的殿前廡廊、硬山式的大殿和重檐歇山式的窯殿（一般習慣將西寺窯殿稱為“后窯殿”）相互連結，屋頂高低起伏，富有變化的美感。

女寺處在東寺院之內，有獨立的住處和浴室，禮拜時需在禮拜殿（即大殿）內用布將女性穆斯林與男性穆斯林隔開。東西兩寺院都配有教長室、講經室等機構。伊斯蘭教協會辦公室被安排在西寺院內。

東寺大殿正門

東寺的窯殿外觀

建筑裝飾藝術

卜奎清真寺不僅在寺院整體風格上散發高古的味道，其寺院內還有不少引人注目、駐足的細節，這些細節就是寺內建筑中的彩繪、木雕及磚雕作品。這些作品從分布位置、造型、內容等方面構成了清真寺的建筑裝飾藝術。

東寺窯殿外壁的阿拉伯文磚雕　

東寺窯殿外立面第一層的裝飾細節　

東寺大殿西墻檐部裝飾

東寺大殿北山墻的圓窗

寺內彩繪作品數量非常多，東寺門的柱頭、額枋及枋下的雀替等建筑構件都涂有彩繪，東寺內大殿前面廡廊的柱頭、額枋、雀替、斗拱，大殿的柱頭和額枋，大殿內部的脊枋、金枋及橫梁上也布滿了彩繪作品。西寺的寺門及大殿的相同位置也分布不少彩繪，但總體數量沒有東寺的多。彩繪的內容主要有阿拉伯語的書法、花卉圖案和幾何圖形三種。彩繪的顏色種類以青綠色為多，這或許與伊斯蘭教文化重藍色的傳統有一定關系，偏多的青綠色使這里的彩繪作品透著一種清涼明朗之感。

木雕作品也不少，主要分布在兩寺建筑中的門、窗部位，額枋下的雀替也屬于木雕作品。東寺大殿的木雕裝飾最讓人印象深刻，在大殿正門門際之處，為一排20扇的活頁木門，木門上以浮雕的形式雕刻著四季的花草、桃李杏桔等果品及傳統的琴棋書畫等內容。木雕刀工爽利，對圖案的細節處理非常清楚。這些活頁木雕門為古樸肅穆的禮拜大殿帶來一絲鮮活的生機。雀替也是不能錯過的優秀木雕作品，這些雀替大多采用的是卷草型紋飾，通過透雕的手法，再加上青綠的彩繪，使卷草優美舒展、纖細雅致的視覺感受更加明了，為凝重的寺院建筑增添了輕快之感。

磚雕作品數量是這三種藝術作品中最多的，它也最能代表卜奎清真寺建筑裝飾風格。寺內建筑的屋檐、屋脊、南北山墻、塔形的窯殿都分布著大量的磚雕作品。磚雕的題材多種多樣，主要有動物、植物、器物、書法和幾何圖形五大類。

除了分布在屋脊的龍吻、脊獸和走獸這類傳統建筑中的常規裝飾構件，動物題材的磚雕以東、西兩寺的墀頭上分布最多，這些磚雕一般采用的都是傳統文化中具有吉祥意義的圖案，如仙鶴、龍、蝙蝠、獅子等瑞獸。東寺的墀頭雕刻的就是上為嘴含錢幣的蝙蝠，下為云霧中咆哮的麒麟以及在翻卷的海浪之上穿梭的游龍。

植物題材的磚雕主要分布在東、西大殿的南北山墻和東、西窯殿的四個方向的外立面墻上。具體的紋樣有卷草紋、葡萄紋、梅蘭竹菊紋、牡丹紋、松樹紋、盆景紋等，還有一些難以辨識的植物紋樣。伊斯蘭建筑裝飾藝術中的一個顯著特色就是蔓延彌漫的卷草花紋裝飾，新疆的和田大清真寺、中西亞地區的幾座知名的清真寺如麥加大清真寺和伊瑪姆清真寺等，其內外墻壁上拼貼的都是卷草紋樣的裝飾瓷磚，一些寺內會有一種灰泥裝飾，其紋樣也是卷草紋。

器物題材主要分布在東、西兩寺的墀頭上。這類題材是最具有觀賞和研究性的磚雕題材，因為有的紋樣即要雕刻器物，又要把放置器物的場景也一起雕刻出來，所以這就賦予了這類磚雕很大的趣味性。玉器、幾案鼎爐、古玩等器物搭配盆景構成的博古圖，把觀者帶進了一個古代的房間場景中。以民間八仙所使用的法器來代替八仙具體形象的暗八仙紋也是傳統紋樣中很常見的一個個例，但暗八仙紋的使用在這里或許還有另外一層含義：伊斯蘭教義的規定，清真寺內部不能出現具體的人物形象。

書法題材磚雕主要為兩類，即阿拉伯文字磚雕和傳統的福祿壽喜字符磚雕，阿拉伯文磚雕造型優美，充滿異域特色，內容一般是《古蘭經》里的語句。福祿壽喜磚雕最能體現國人傳統的所思所想，其中由以篆體的壽字居多。書法磚雕在窯殿外立面上分布最多。

幾何題材磚雕同樣是在窯殿外墻上分布最多，有回紋、菱形紋、折線紋和圓圈紋等種類，這些幾何紋主要呈連續狀分布，在建筑物上起到了裝飾帶的作用，這種幾何紋裝飾帶的效果也具有濃郁的伊斯蘭風情。

圖① 東寺大殿的北山墻 圖② 東寺墀頭上的游龍磚雕 圖③ 東寺建筑檐頂裝飾 圖④ 東寺墀頭整體

卜奎清真寺的裝飾藝術是中國傳統文化藝術形式與伊斯蘭清真寺裝飾藝術形式的結合，亦是國人傳統思維方式、內心愿望與伊斯蘭教信眾世界觀、生活哲學的雜糅。

東寺大殿門廊的雕梁畫棟

社會活動

作為齊齊哈爾市內較為古老的建筑群之一，卜奎清真寺一直受到穆斯林和熱愛文化藝術的游客的青睞。近年來，由于齊市人熱愛家鄉和弘揚城市文化情緒的高漲，卜奎清真寺的管理和運行方法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原來的門票制度被取消了，市民和外地的游人可以自由進入寺內游覽。寺內的阿訇也不是只為伊斯蘭信眾服務的老師，他們同時也為進入寺內的普通游客講解《古蘭經》，介紹清真寺的歷史和建造依據，雖然某種程度上和導游的工作內容相似，但他們以一種更專業的伊斯蘭文化學術水準為游客理解寺內景觀和《古蘭經》教義提供更準確的說明和解釋。寺內經常會舉行一些普及伊斯蘭文化的展覽，讓游人了解更多的伊文化的知識。

整個卜奎清真寺建筑群也不再是獨立的景觀，圍繞清真寺建設起一條小型的仿古文化街。這條小文化街雖然牌樓上標明的是“商業街”，但入駐這里的店家卻幾乎都是一些有責任感的學者和私人收藏家，不少私人收藏家在此展覽其藏品，有些為漢民風格的藏品，有些則很有異域的特色。街內還有不少古藝研習班，教授古琴、笛簫，還有專門教授《古蘭經》教義的教室。所以，這條小文化街并不吵鬧，反而和清真寺一樣寂靜平和。

這種良好的環境既不會影響穆斯林們在寺內禮拜和聽經，也不會讓游人被喧囂的交易聲音干擾和迷惑，教眾和游人都能在這樣靜謐的環境中沉淀內心、聆聽自己。

卜奎清真寺由于歷史上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被人為的戰火和動亂毀滅，它現在是黑龍江省境內保存最好的清代伊斯蘭風格建筑群，建筑物得到這樣的善果實屬不易。隨著城市的高速發展，四周聳起一座又一座高樓，逐漸地，卜奎清真寺被參天大廈所包圍，成為了城市中一處不起眼的低矮建筑區，但是它在這座城中還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和無限的魅力。卜奎清真寺在齊齊哈爾市政府和齊齊哈爾市伊斯蘭協會的積極保護和努力運作下，依然吸引著眾多市民無數次地邁進它的大門。這組建筑群落擁有著獨特的藝術風格以及悠遠古典的藝術氣質。清真寺與齊齊哈爾，正如珍珠與蚌那樣，交映生輝。它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布道者，而是有歷史沉淀和藝術故事的福地。

（作者為西安美術學院美術史論系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