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拌高考

莫小西

凡事總有意外，高考也是這樣，考好了，皆大歡喜，萬一考砸了怎么辦？涼拌！

[1]

6月8日下午五點，英語考試結束。當廣播里響起“考試結束，請考生立即停筆”時，我的大腦像死機了一樣。幾秒過后，開機重啟，我說了高考再見，當然，再也不見！

老媽在考場外等了很久，我一出校門就看到了瘦小的她。我問她為什么會來，她的回答是剛考完試怕有人打架會誤傷我。我嘴上嘲笑老媽矯情，卻在心里暗自高興，我明白她是想陪我走完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

我想起了一句更矯情的話：“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你的未來我奉陪到底。”

考試之前所有人的打算大致都一樣：睡個幾天幾夜，把錯過的電影和動漫都看一遍，參加各種聚會向喜歡的人告白，從晚上嗨到天亮，從星辰唱到黎明。可是現實往往是殘酷的。當你躺在床上時完全沒了睡意，打開電腦也只會停留在桌面，那么多想看的電影、動漫瞬間都想不起來，聚會上你在心里打了多少遍草稿組織著語言要說出那句深情的話時，你喜歡的人挽著別人的手走進來了。

高考完的感受就是這樣，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卻無事可做。

當我玩開心消消樂玩得正嗨時，大叔發過來一條消息：“親愛的，你的稿子啥時候出爐？”

很不情愿地退出游戲界面，我才記起自己到底欠下多少債。

高考之前我忙學習忙鍛煉，卻也在忙中抽閑，大半夜爬起來寫稿碼字，然后第二天頂著一對熊貓眼去上課。雖然那樣的日子過得很荒唐，可是我很充實啊！老媽看我整天精神不振臉色蒼白，于是給我熬各種湯來補。然而我卻沒有絲毫負罪感，心安理得地喝完一碗湯，滿足地打個嗝。

當我被從高中那個令人壓抑窒息到想逃的深淵里解救出來時，我發現我又漸漸地走向另一個漩渦，丟失了方向感。

班主任鼓勵我們的話還響在耳邊。

“再堅持幾個月啊，努力一下你就成功了。”

“再堅持幾個星期，你們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

“再堅持兩天吧！只要8號下午的結束鈴聲一響，你們就解放了！”

[2]

真的解放了嗎？對一部分人是，對我來說感覺更像是等待一場審判。

晚上都會夢到自己進入了一個三流的本科學校，夢里媽媽失望的眼光，身邊朋友的嘲笑，還有我那流不完的眼淚。

醒來后安慰自己，夢和現實是相反的，再不濟也應該是二本的學校啊，曾經我那么努力啊！擦干眼淚，迷迷糊糊又入眠。

查成績的那天晚上，我跟表妹死守在電腦旁。官方消息說好的是零點準時放榜，可是我們等到凌晨兩點也沒有消息。我一遍一遍忐忑地輸入準考證號、密碼，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點擊進入，依舊無果。我對自己沒有信心，也害怕現實真的會像夢里那樣。

表妹倒是很淡定，她有實力，每次月考、模擬考都是全班第三，考上一個重點是所有人意料之內的事。凌晨三點，表妹睡得很安詳。

打開電臺，聽著我最喜歡的主播的聲音，思緒卻一片混亂。我嘗試著一點一點把記憶都理清。從高一到高三，再到畢業，高考。曾經以為是很遙遠的事，現在卻像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地回放。做完這個夢，我再一次輸入密碼。

看見電腦屏幕上的那個三位數，我沒有任何表情。跟閨蜜聊分數，安慰她，忘了自己也是個需要安慰的人。

凌晨四點，我聽見臥室里傳來舅舅的笑聲，接著妹妹被吵醒，后來，外公外婆也起來了。

原來表妹高考填的手機號碼是舅舅的，出成績的第一時間短信就發過來了。她考取一本的事在幾十分鐘內便傳到七大姑八大姨的耳朵里。短短幾十分鐘，我卻像度過了幾個世紀。我聽遍了對表妹的奉承的話，也聽夠了對我的數落，只有外婆走過來安慰我：“沒事，至少是個本科，只是學費高了些，但只要好好努力就行了。”

沒錯，跟我夢到的一樣，我考上了三流大學。

[3]

回家后老媽在炒菜，我躺在床上看著畢業時拍的照片。老媽突然湊過來偷看，我也不吝嗇，遞過手機給老媽介紹照片上那一張張充滿笑容的熟悉的臉。

“這是我們的語文老師，我們都叫他男神，是不是好帥呀！”

“這是我們班的學霸，你別看他個鼻涕蟲，他解題的速度可快了。”

“這個……”

老媽突然瞪大眼睛，看著照片中單膝跪在我面前，手里拿著一枝玫瑰花的男生。“他是誰，快說！”

“唉呀，這是我們班長啦，畢業典禮上他們鬧著玩呢！”

老媽半信半疑，猛然想起火上的鍋，尖叫著跑進廚房。

我的手指輕輕滑過屏幕時，看到了我跟閨蜜的合照，眼淚突然就流了出來，老媽看到我，表現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我擦干眼淚，擺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媽，我畢業了，但是我讓你失望了。”老媽一副見了神經病的模樣，讓我洗手吃飯。

“我不是說過了嗎？別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努力過就夠了。”

[4]

“母親大人，你看外面的天氣這么晴朗，陽光這么明媚，祖國的大好河山如此美麗，想必能出去走一走是極好的！”

“說人話！”

“媽，我想出去旅游！”

這話如果是在我考試之前說出來，我肯定會被我媽一巴掌拍到墻上，摳都摳不下來。可是現在我長大了啊，我解放了啊，我的心野了啊，我膽兒也長肥了啊！

好吧，我實話實說。從小我就在家人的庇護下長大，從來沒單獨出過遠門，你說我長得這么俊的一個女孩子，一個人出門多危險，要是被哪個猥瑣大叔看上了怎么辦？（你確定？）其實我就是一路癡，在不熟悉的環境中，拐個彎都會迷路，你說我媽能放心我一個人出去嗎？

我已經做好了被我媽罵得狗血淋頭的準備了，大不了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然后……然后再屈服，乖乖待在家里。可是結果讓我意想不到。老媽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其實以前不讓你出去的原因是怕你去見網友，你這么傻，肯定會被騙的。”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唉，大人的世界真是太復雜了。

“現在我也知道你跟那個網上認識的男閨蜜鬧了紅臉，肯定不會去找他，所以我也就放心了！”

好神奇！老媽是怎么知道的……

收拾了簡單的衣物，第二天老媽給我撥了款我就一個人出發了。出乎我的意料，老媽沒有磨磨唧唧交待一堆，而是簡單地說了一句“照顧好自己，早點回家”，我突然有點不適應了，這是我親媽嗎？

[5]

一個人的旅行那么完美，可以隨時改變路線，去想去的地方。累了坐下來喝一杯咖啡，享受片刻的寧靜。路邊的小狗齜牙咧嘴對你笑，公園里的小孩在余暉下踩著影子追逐嬉戲，傍晚一對老夫妻相互攙扶的身影，一切都那么和諧。

一個星期后，我結束了我的單人旅行。回到家時收到了錄取通知書，老媽笑了，有一副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表情。

我高考失利的陰霾也一掃而光。如果你不趁著年輕多出去走走，那么將來你用什么來懷念青春？

我拿著錄取通知書，期待著下一場旅行。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