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交融 動靜結合

孟慶蛟

清平樂·博山道中即事

辛棄疾

柳邊飛，露濕征衣重。宿鷺驚窺沙影動，應有魚蝦入夢。

一川淡月疏星，浣紗人影娉婷。笑背行人歸去，門前稚子啼聲。

博山在江西永耒縣西二十里，是一處絕佳的風景地。作者閑居上饒時，曾多次去游覽。這首《清平樂》描寫詞人一次旅行經過博山時所見的沿途夜景，歷歷如繪，意境清新，語言淡樸，別有一番幽情奇趣。

上片描繪自然景色。前兩句描寫在山道中夜行的情景：驅馬從柳樹旁邊疾馳而過，柳密露濃，柳枝上的露水拂落在行人身上，衣衫就沾濕變重了。山道上景色優美，行人心情舒暢，雖覺衣衫濕重，但游興仍然很高。三、四句描寫在行經河灘旁邊時，看到的一幅饒有幽趣的畫面：一只白鷺棲宿在沙灘上，不時地瞇著眼睛向沙面窺視，它映在沙上的身影也輕輕搖晃，準是在夢中見到魚蝦了吧！看到宿鷺目瞇影動，便斷定它正在做夢，又因鷺鳥以魚蝦為食，進而斷定它夢見了魚蝦，雖是想象之辭，但又合情合理。詞人觀察細致，體會深微，因而生動多趣。

下片頭二句描寫在行經溪流附近的村莊時看到的一幅富有詩意的畫面：夜深人靜，溪山沐浴在疏星明月的清光中；年輕的婦女在溪邊浣紗，在月光的照耀下，她那美麗輕盈的身影映在水中和沙上。詞人使用的語句極其簡淡，卻能把環境和人物寫得清雅秀潔，風韻悠然。結尾二句又在前邊的畫面上繪出了新的情采：寧靜的村舍門前忽然響起孩子的哭聲，正在溪邊浣紗的母親立即起身往家趕，路上遇見陌生的行人，只羞怯地低頭一笑，隨即背轉身匆匆離去，這真實而自然的描繪，不但給畫面增添了濃厚的生活情味，而且生動地表現了山村婦女淳樸溫良的心性和略帶幾分羞澀的天真。

這首詞在結構上外以詞人的行程為次序，內以詞人的情感為核心。一切景觀都從詞人眼中看出、心中映出，詞人從沿途所見的眾多景觀中選取自己感受最深的幾個片斷，略加點染，繪成了一幅情采俱勝的溪山夜景長卷，表現出一種清幽淡遠而又生機蓬勃的意境。通篇寫景，無一句抒情，但又處處融情于景，寄意言外。從描寫月光柳露的文字中，可以感知作者對清新淡雅的自然風光的喜愛；從描寫浣紗婦女的文字中，可以感知作者對淳厚樸實的民情風俗的贊賞。在風景和人物的具體描寫上來看，此詞動靜結合、形神兼備。柳密露濃原是靜景，但詞人借露濕征衣的動象來表現，比直寫其靜態美更覺真實多彩。沙灘宿鷺亦在靜中，詞人卻寫其睡中之動態，并寫其夢中之幻影，使讀者不僅可見其形動，而且可感其神動，因而別生奇趣。篇末寫浣紗婦女亦能遺貌取神，用“笑背見人歸去”的動態美，表現婦女溫良淳樸的情性美，真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