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黃禾
專題片攝制的角度選擇,就是創作者通過對客觀事物的思考孕育而出的若干視點。這些視點就像人體的骨骼一樣,是支撐整部片子的關鍵。一部片子的藝術生命有多持久,往往也是通過獨特的攝制角度所創造出的視點決定的。
拍攝角度:新的視覺窗口
當專題片講述的是一個人、一件事時,創作者往往會陷入常規思路和視像中,并按照某種套路“一鏡到底”。在筆者看過的眾多專題片中,有八成以上的作品都是這么“生產”出來的。這些片子的畫面,多多少少都能找到《話說長江》《絲綢之路》等經典紀錄片的影子。雖說經典不可復制,然而就有這么一批電視工作者,始終“前赴后繼”地運行在同一條軌道上,其韌性令人稱道,其創造性卻令人擔憂。論鏡頭,他們都是用最規范的角度和方式來拍攝的,也都算得上大氣磅礴;但要論神采,卻不敢恭維。
那么,一部片子怎么才能給觀眾帶來獨特的視覺感受呢?或許英國BBC廣播電視臺在1980年代拍攝的一部有關馬拉多納的紀錄片能給我們帶來一些啟示。該片八成以上的鏡頭采用了馬拉多納在球場上的貼身鏡頭。創作者沒有選擇大而全的角度,而是采用碎片式的特寫鏡頭“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馬拉多納:
畫面一:猛烈奔跑時,小腿肌肉的變形、扭曲,有種隨風擺動的味道;
畫面二:訓練時腳底蹬起的沙礫,又慢慢落下;
畫面三:帶球突破時皮球跳躍出畫面,又隨著地心引力“跌”回到畫面里;
畫面四:捕捉奔跑時的背影,有時是半個后腦勺和半個背脊,鏡頭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這些鏡頭無疑給觀眾帶來了全新的視覺體驗,再輔以現場錄音,仿佛為觀眾推開了一扇新奇的門,讓人們對馬拉多納有了更多細節上的認識。這些細節拼湊到一起,便形成了對主人公的完整認識。
這種紀錄片式的拍攝手法,如今已被廣泛運用到電影創作中,主要用于描述激烈搏斗、體育競技或因心情突變需要展示主人公內心狀態的場面。奇怪的是,與紀錄片表現形式更接近的專題片卻很少運用這種拍攝手法。其實,專題片要想運用這種手法很簡單——只要把鏡頭推近就行。先捕捉大量的移動特寫鏡頭,然后在30分鐘的素材里精剪出1分鐘就可以達到效果。這樣做出來的片子不但客觀真實,而且震撼力也較強。
此外,拍攝物體由倒向慢慢轉為正向、大仰角拍攝、鏡頭環繞物體一周等攝制手法,也值得多多嘗試,這樣,才能讓觀眾對專題片產生視覺新鮮感。
剪輯角度:人文思想的沉淀
現代大片中眼花繚亂的剪輯手法雖然值得專題片借鑒,但也不能照單全收。用哲學中“揚棄”的觀點來看,值得發揚的是先進的剪輯技術和先進的剪輯理念,需要注意的是可能被弱化了的藝術真實感。
電影的攝制目的是為了賺錢,紀錄片攝制的目的則是為了記錄真實。那么,專題片的攝制目的是什么呢?筆者認為,專題片的攝制目的是在專門(或專題)介紹清楚事情或人物的基礎上,還要為片子開掘出人文主義思想。比如人物類專題片,不僅要將人物的喜怒哀樂展現出來,還要用悲喜交加的人物心態開掘出人物性格、情操、志趣及生命取向。冷冶夫攝制的專題片《沙中人》,就是通過一系列細節剪輯將一個在沙漠中種樹的人表現得淋漓盡致,剪輯中帶有先進的國際元素:
畫面一:車在沙漠中穿行,遇上一個水塘,而鏡頭不拍真實的車,卻鎖定在水中車的倒影,還有風吹起的漣漪;
畫面二:從腳步帶起沙礫跳躍到靜態的沙漠仙人掌鏡頭,動靜結合,從眼球上看很跳躍,在情理上看卻很合理;
畫面三:從人物在沙漠風暴中凌亂的頭發,到迎風亂擺的樹枝,再跳躍到樹葉,看似平凡,卻為接下來講述人物的遭遇做了很好的鋪墊。這是一組很巧妙的過渡鏡頭,用自然界的風暴指代人物命運的風暴。
專題片其實不需要太多的解說詞做注腳,最好的解說就是沒有解說,用剪輯來表達。筆者認為,高層次的鏡頭剪輯應至少達到以下三個目的:一是要有明確、豐富的信息量;二是要符合情理、真實可信,并能引起觀眾共鳴;三是要意蘊豐厚、哲理深邃。
意蘊和哲理的開掘往往是在不經意間迸發的,這與創作者平日里的人文主義思想積累密不可分。一個優秀的電視人應該首先是一個人文主義者,帶著對人類的關懷來剪輯專題片,沉入社會各個階層體察人們的心態、思想和境界。只有吃透了各類人物的心理,才能做到“下筆如有神”。
譬如,剪輯小學生打掃街道衛生的鏡頭,木訥者一個個鏡頭生接硬湊;機靈者從紅領巾跳躍到五星紅旗;有經驗者從學校領導的笑容剪輯到學生的笑臉;人文主義者則會先去拍攝一些凋零的樹葉、老太太的橘皮臉、掛在梁上的風鈴,將自然人文的東西與小學生打掃衛生的情景結合起來剪輯,達到的效果有難以估量的作用。我們電視人也應該努力做到以人文為中心,只有這樣才能創作出更多精品。
構思角度:小開端與大結局
西方的藝術作品不喜歡大而全的構思,而中國人則喜歡合家歡、大一統。在思想上,我們暫且不去討論西方人怎么攝制專題片,我們就循著中國人的思路走,最終應該走到一個和諧的境地。所以,我們在思想上要緊緊圍繞習近平總書記“四個全面”的戰略部署來構思主題。
筆者在多年的創作實踐中,總結出這樣一條規律:但凡開局大、收尾大的片子,就必然會導致大而全的結果,很少有觀眾買賬。而從細微處開頭,中間帶有豐富的內容,結尾留白,做到“余音裊裊、繞梁三日”,往往才是好的構思。
一個邊遠小村,村民出山要走三個小時,長壽老人居然比別的富裕村多了60%,這特殊的現狀是怎么形成的?不同的創作者解讀這個題材,就會有不同的做法。木訥者全程講述這個村長壽老人多,弄一條兩分鐘的新聞送電視臺;機靈者多問幾句長壽的經驗,得出的結論是老人們爬坡上坎鍛煉身體,得以長壽;有經驗者旁征博引,利用數據對比出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和現在的差別,他看到了和諧,但不能詮釋出和諧的真正涵義;人文主義者的構思首先會有思想上的激烈碰撞,將現代鋼筋水泥叢林的都市與這個小村做比較,清心、守信將成為他的主題,此角度超越了世俗的眼光,把著力點聚焦在中華五千年文明的積淀上,在村里找到文化的根脈。制作這樣一部片子,可以用提綱式的方式來構思:開頭從一位教書先生的后代——80歲的老人身上著手,回憶抗戰時期逃難到山里的一群知識分子;然后用樹葉、流水、白云作為援引,既體現時光匆匆而過,又體現出村中人思想高潔、深邃;接下來展現社會主義春風吹遍大地,村中人感受到了黨的溫暖,不愁吃穿;最后論證和諧社會映射到小村里,村民的思想有了新進步,主要體現為孝道。從細小處開局,能講細、講全,中間部分過渡,結尾部分導向中華民族的美德,這是一個合理的構思,如寫小說一樣有詳有略、詳略得當。
總而言之,人們看問題的角度千差萬別、千變萬化,很難鑒別哪種角度更好。但我們只要站在更多人的立場上去思考,就能創作出更好看的電視專題片。有鑒于此,希望廣大電視人先放下攝像機,沉入基層,去體味廣大人民群眾的酸甜苦辣,這樣才有助于多出精品。
(作者單位為云南省廣播電視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