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培昭
倫敦市中心新邦德街34號,是一座氣勢恢弘的三層樓建筑,這便是著名的藝術品拍賣圣地——蘇富比拍賣行。這家拍賣行與中國最大的淵源,是在去年圣誕節前,以90萬美元的高價拍賣了中國革命領袖的一封書信。這在當時被視為“超大的圣誕禮物”,時隔近半年后,蘇富比拍賣行的工作人員仍回味無窮。
拍價遠遠超過預估
去年12月15日,蘇富比拍賣行倫敦總部,一場名為“英國文學、歷史書籍、兒童文學與插畫拍賣會”正在舉行。在經歷了數次唱價后,一封特殊的信件最終以60.5萬英鎊(約合90萬美元)的高價落槌。這封信是毛澤東和朱德在抗戰時期寫給時任英國反對黨領袖、后來成為英國首相艾德禮的信函。
“這封信,是幾十年來全球拍場上第二份有毛澤東親筆簽名的書信。幾年前,一封毛澤東簽名的信以40萬美元的價格落槌,人們對中國近代革命史越來越感興趣了。”蘇富比拍賣行工作人員邁克說,“由于人們對中國歷史感興趣,所以很多人參與投標,最后,把這封信助推到高出數倍預期的價格。”
毛澤東這封信一直由艾德禮家族精心保管,后來才由艾德禮的兒媳安妮拿出來拍賣,賣家希望此信“能夠被更多的人所知曉,它有助于歷史學家和讀者研究中國的抗戰歷史和中國的革命史”。不過,遺憾的是,信件的中文原文已被淹沒在歲月深處不知所蹤了。
展現毛澤東早期國際視野
這封信寫于1937年11月1日,是毛澤東和八路軍總司令朱德聯名寫的。致信的對象是當時英國工黨領袖艾德禮,寫信的目的是為了尋求英國對中國抗日戰爭的支持和幫助,以抵抗日本入侵。
這封信從延安寄出,記錄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人與西方政要最早的溝通接觸,展示了毛澤東早期的國際視野。信尾處,還分別附有毛澤東和朱德用漢字和威妥瑪式拼音的親筆簽名,故此顯得彌足珍貴。
信上說:“我們以中國共產黨的名義,并代表正在與侵略者進行殊死較量的全體中國人民,向英國人民和您所領導的英國工黨送上良好的祝愿”,“我們想代表中國向貴黨尋求任何有可能來自英國的實際幫助”,“我們相信,當英國人民了解日本在中國所犯下的惡行之后,就會選擇和我們站在一起的立場,選擇以你們的名義幫助中國人民,并選擇督促你們的政府來防范這個很有可能給英國帶來同等、甚至更殘酷威脅的敵人”,信末還寫道:“抗擊法西斯主義和帝國主義戰爭的民主國家和平陣線萬歲!”
英國媒體評論說,“這是當時作為中國共產黨領導人、后來成為中國最高領袖的毛澤東與西方國家進行的最早書信聯絡之一”。
研究抗戰的重要史料
這封信,當初是由新西蘭記者貝特蘭促成并翻譯和打印的。
貝特蘭曾在英國牛津大學學習英語,并成為牛津大學左翼工黨俱樂部的活躍人士。雖然不是共產黨員,但貝特蘭和上世紀30年代的許多社會主義者一樣,認為亞洲抵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就如同歐洲抵抗德國希特勒法西斯。1935年,年僅25歲的貝特蘭獲得羅德基金的資助前往中國和日本。在北京期間,他為英國《泰晤士報》等媒體撰稿,并結識了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進一步受到進步思想的影響。
毛澤東曾邀請貝特蘭到延安作客,貝特蘭穿過日寇的重重封鎖,成為成功訪問紅色延安的“英國第一人”(已加入英國國籍)。有一次,在同毛澤東進行交談時,貝特蘭無意提到,如果以毛澤東和朱德的名義致信英國反對黨領導人,也許會對中國的抗戰事業有所裨益。受到貝特蘭思路的啟迪,毛澤東遂寫下此信,并和朱德一道聯名簽署,然后由貝特蘭翻譯、打印后寄往英國。
貝特蘭在翻譯打印完這封信時,還特意在信中附上一張字條,寫上“如果自己恰巧充當了一個友好使命的中間人,將為此感到榮幸”等字樣。同時,貝特蘭還特意提醒艾德禮要妥善保管這封信,因為“這可能是毛澤東和朱德的親筆簽名第一次出現在英國”。
興許是貝特蘭的話起到了作用,也可能是艾德禮意識到了毛澤東所代表的中國革命事業的重要性、神圣性,他把這封信悉心保存了下來,并歷經數代而沒有丟失或損毀,這對研究中國抗戰歷史、對了解中國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思想情懷和政治外交韜略等,都有著重要的史料價值。
囿于當時錯綜復雜的局勢,這封信并未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果。但新中國成立后,英國成為第一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西方國家,而當時的首相正是艾德禮。
17年后,毛澤東與艾德禮會晤
1954年8月,應中國人民外交學會邀請,已卸任首相的艾德禮率工黨代表團訪問中國,這時,已是距離毛澤東寄出此信約17年之后了,艾德禮成為與毛澤東會晤的第一位西方最高級別的政治家。
8月24日,毛澤東穿著打了補丁的深灰色褲子會見艾德禮。這條褲子已經穿了好些年,破損得很嚴重。除了補丁以外,褲子膝蓋部位已經磨得發白。然而,就是穿著這樣簡陋、破舊的褲子,毛澤東完成了與第一位西方國家政治家的會晤。在長達四個小時的會晤中,兩人把盞品茗,相談甚歡,時光仿佛倒流,回到了17年前毛澤東寫信給艾德禮的時刻…… (杜啟榮薦自 2016年6月5日《人民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