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官新華 何家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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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自有“黃金屋”
□ 上官新華 何家歡

喻 梁/圖
2015年2月,沈陽市東陵區人民檢察院接到一封匿名舉報信,反映東陵區第三初級中學校長蔡玉軍利用職務之便,在書商推銷教輔資料過程中,大肆收受回扣。接到舉報線索后,東陵區人民檢察院立即展開秘密偵查。幾天后,有關蔡玉軍的基本情況反饋回來了:蔡玉軍, 54歲,從2008年起擔任東陵三中校長至今。此前,因為經濟問題已經被紀委多次查過,均因證據不足而擱淺。如果蔡玉軍真的沒有問題,那么舉報人為什么要持續不斷地舉報呢?
2月末的一天傍晚,檢察部門得到消息:有書商來到東陵三中,正在與蔡玉軍洽談業務。干警們迅即趕到三中門口,靜候目標出現。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蔡玉軍和一個書商有說有笑地走出校門,徑直走向附近的一家飯店。他們推杯換盞,高談闊論,絲毫沒有注意到,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桌子上,有幾雙眼睛緊緊盯著他們。
兩人酒足飯飽后寒暄作別,書商剛拉開一輛出租車的車門,即被緊隨其后的檢察官牢牢控制。在檢察院的詢問室里,書商王得利渾身酒氣,面對辦案人員提出的問題,時而裝醉賣傻,時而答非所問。當辦案人員從他隨身攜帶的皮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時,王得利臉色突變,忙不迭地解釋說:“那是我的工作記事本,沒什么好看的。”這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辦案人員打開記事本,細細翻閱,在中間幾頁上,赫然出現了“賣給東陵三中16萬元”“返給東陵三中蔡校長5萬元”等一組文字。
縱使王得利久經江湖,頭上也不由地滲出了汗珠,心理防線很快崩潰,交代了向蔡玉軍行賄的事實。王得利還交代:“賣教輔資料必須給學校說了算的人好處費,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其實賣教輔資料給回扣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了,要是不給他們返點,我就做不成生意,其他人也是這樣做的。”
“荒唐,太荒唐了!你們三番五次折騰,還有完沒完?以前東陵區紀委查過,結果證明我是清白的。掏句心窩子的話,東陵三中能有今天的成就,那是我一點一點拼出來的。現在倒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們讓我一個堂堂校長情何以堪?讓我如何面對全校數千名師生?你們檢察院偏聽偏信,我要到上級去告你們!”出人意料,被通知到院的蔡玉軍未及落座,即反客為主,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
面對訊問,蔡玉軍堅持說:“沒有過錯,你們讓我說啥,非要讓我不負責任地胡編亂造嗎?”
“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們學校私設小金庫,對此你作何解釋?”為消除蔡玉軍的戒備心理,辦案人員有意迂回,輕描淡寫地問。
“啊,這點事情呀!”蔡玉軍長吁一口氣,神色輕松。思考片刻,回答說:“這個確實有,不瞞你們說,學校收了一部分的學生借讀費和資料費,這些錢主要用于學校的公務活動、應酬,還要用于給教師發放福利等。有些支出實在沒法處理,我們只能這樣拆東墻補西墻了。現在的學校難呀,我這個當家人更難,明知這樣做有錯,也只好將錯就錯。”
“你在當校長期間,學校購買過教學輔導資料沒有?”
“買過。”
“在訂購教輔資料過程中,你有沒有收過書商的回扣?”
“沒有。從選書到訂合同我都不參與,都是由具體經辦人負責,談好后給我匯報一下。”蔡玉軍仍是滴水不漏。
……
經過幾番較量,蔡玉軍始終避重就輕,拒不承認犯罪事實。
打蛇打七寸。檢察官出其不意地說:“你們買的教輔資料是書商王得利提供的吧?從中可得了不少好處。”
蔡玉軍一陣慌亂,仍強作鎮定:“是他供的書沒錯,說我拿回扣純屬無稽之談,天地良心啊!”
“王得利已經全盤交代了,你還要繼續演戲嗎?”猶如當頭一棒,蔡玉軍的臉色由紅轉白,但依然咬緊牙關:“他怎么說是他的事,我沒拿就是沒拿!”
忽然,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名年輕的辦案人手捧案卷進來后,興高采烈地大聲說:“王得利全招了……”蔡玉軍下意識地往門后一看,只見門口的王得利戴著手銬,被一名干警看押著,正詫異地望著自己。蔡玉軍心里一咯噔:壞了,王得利真招了!一陣心理掙扎和心慌意亂之后,蔡玉軍交代了自己全部犯罪事實。
2008年8月,蔡玉軍被東陵區教委任命為東陵三中校長。上任伊始,他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果敢膽識,經過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短時間內便使原本毫無生機的學校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他也因此在當地教育界聲名鵲起,在社會上贏得良好口碑。
2009年3月的一天,書商王得利找到蔡玉軍,聯系推銷教輔資料。兩人經過討價還價,商定以教輔資料標價三折的價錢賣給學校。蔡玉軍隨后提出讓他以六折的價格給學校開發票,學校付款后再把其余三折書款返還到學校財務上。王得利大惑不解,心想為什么要折騰這么一圈?看到王得利面露疑惑,蔡玉軍正色說:“不理解是吧?我們老師的補課費怎么出?福利待遇怎么出?其他公務開支怎么出?讓你咋辦你就咋辦,不行我們就換其他人。”
王得利哪敢得罪,當即表態“蔡校長指東我絕不往西”。兩年多過去了。蔡玉軍與王得利“合作”很愉快。
2011年的冬天,對蔡玉軍來說,確實有點冷。他得到確切消息,由于地域和生源問題,沈陽市準備撤掉東陵三中,將其合并到其他學校。當晚,他夜不能眠,嘔心瀝血為之奮斗多年的學校說沒就沒了,自己已經是50多歲的人了,和其他學校合并想再做“一把手”肯定是不可能的。難道校長生涯就這樣結束了……天剛放亮的時候,他作出一個大膽的決定。那天,蔡玉軍把如約前來結賬的王得利喊到辦公室:“以后你把返還款直接給我,由我代轉到學校財務賬上,天寒地凍的,省得你來回折騰。”王得利巴不得能和蔡校長多套點近乎,當即把5萬多元的現金交給蔡玉軍。
仿佛一夜之間,蔡玉軍對人生、對事業的態度發生了180度的轉變。人一旦僭越了道德底線,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檢察機關查明:2009年至2014年,東陵三中以轉賬方式先后支付王得利教輔資料款106萬余元,按照二人約定比例,蔡玉軍收回扣款55萬余元,其中用于該校開支20萬余元,余款35萬余元據為己有。2016年1 月11日,沈陽市渾南區人民法院判處蔡玉軍有期徒刑7年,并沒收個人財產20萬元人民幣。蔡玉軍當庭表示服判,不上訴。(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