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懷撐不起的《大魚海棠》

□王萌

情懷撐不起的《大魚海棠》

□王萌

國人期待國產動畫的崛起，而被眾人期待了數年、聲勢浩大的《大魚海棠》在上映后卻惡評如潮。當商業營銷高聲呼喊“情懷”的時候，觀眾已經拒絕為情懷買單。即使有評論肯定影片的畫面精美、考究、充滿中國風，也不能掩蓋電影中尷尬的對白和凌亂的情節。我們不能違心地認為“這就是中國動畫的標桿”，不要讓自己的“寬容”毀了國產動畫、毀了情懷。

大魚海棠；國產動畫；情懷

《大魚海棠》，一部被很多人寄托了自己的國漫情懷、期望頗高的電影“撲街”了。雖然都是以“情懷”展開攻勢的作品，但與去年同期上映的《大圣歸來》的“低調”不同，《大魚海棠》在宣傳期幾乎霸占了我們的微博與朋友圈，隨處可見諸如“驚艷四座”“滿星力薦”“十二年的守候”之類的評論。終于，我們有生之年看到了“神坑”上映，可上映之后卻是罵聲一片。有網評說，《大魚海棠》“用韓國的畫面、日本的音樂和印度的梗概給我們講了一個看似中國的故事”。上映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其評分都在9分以上，上映后已經7分不保（如圖1）。上映前國漫的光環有多強大，上映后對它的批評就有多猛烈。

圖1：《大魚海棠》豆瓣評分

一、考究的畫面，尷尬的對白

《大魚海棠》的畫面之精美不需贅述，各界評論都給予了極大的肯定。“充滿中國風、每一幀都可以當做壁紙”是在該片上映前即有的評論。美術導演張春確實在畫面上做出了極大的努力，諸如影片21分鐘椿拉開抽屜后出現的物品——化妝鏡、香囊、骨笛、陶笛和小木盒等，27分鐘時靈婆家的大門——鎖閉是異色雙瞳的獸首，打開是盤魚環鎖，這些都從細節上體現了濃濃的中國風，把畫面之美提升到了新高度，大家對其畫面的推崇如同早些年我們會驚嘆宮崎駿與新海誠完全復刻實景的精美動畫畫面一樣。

但與畫面水準直接對立的，卻是配音演員賦予角色的對白。以季冠霖的椿為例，從面對母親叮囑時想要表現的敷衍與不經心，到與爺爺對話時的真情流露，再到與靈婆、湫對話時的無助或絮語……也許導演期望的“椿”是澄澈、無辜、外表柔弱并內心堅強的，可呈現給受眾的卻是干癟的、無力的甚至臉譜化的形象。椿的聲音始終處于“有氣無力”的虛聲狀態，完全不明白為什么剛剛成年的椿要一直用這么“生無可戀”的語氣與他人交流。少有的實聲表達，卻蹦出了雷人的對白，其語氣給人始終與整個動畫中的其他角色不在同一次元之感。并且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含蓄美不同，這部在畫面細節上極力體現中國風的電影充滿了自以為唯美、浪漫的瓊瑤式對白，如被觀眾吐槽的“天神的愛”，還有號稱“詩意的旁白”的“你不妨大膽一些，愛一個人，攀一座山……”。

二、凌亂的情節，破滅的情懷

電影企圖給我們講述一個關于愛和信仰、探索人生哲理的故事，但是卻只給受眾呈現出了狗血的三角戀，用了12年，依然沒有講好這個故事。劇本毀了這副好皮囊，恐怕只有這畫面對得起這等待、期待的12年，夢幻般的美景也只有美景罷了。

靈魂是一部動畫片的精髓，經典不是吹出來的，沒有精美的畫面不一定能成為經典，沒有精致的靈魂一定不能成為經典。何以體現電影的靈魂？塑造人物。“鮮活的人物”一直是國產動畫所缺少的。如果說真人電影還能通過演員的發揮去點亮人物性格，動畫中的人物性格就只能依靠導演對于角色的把握和塑造。

《大魚海棠》將“世界”構建得很大，但是講出來的卻少得可憐。女主角椿是掌管自然規律的族群中的普通一員，這一天她即將和一些同齡“神”一起迎來成年禮——化作條條紅色的海豚，到人間去游歷七日。在游歷的過程中，人類少年鯤為拯救化作海豚的女主角而失去了生命。接下來，就是椿圍繞“我不管，我一定要救他”的70分鐘，即使給他人帶來災難最終也能得償所愿的70分鐘。電影只用了七分鐘就完成了女主角椿認識人類少年鯤并讓鯤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救她的過程，期間的動機與感情脈絡讓人一頭霧水，難道僅僅為了體現鯤的純凈與善良？椿在去找靈婆時為什么要抱著一盆花？靈魂化作小魚的鯤每次成長都會引來天災，但他的成長與天災之間有什么聯系？……諸如此類的問題層出不窮，電影所鋪陳的世界非常大，但是告訴我們的卻非常少，情節設置支離破碎，邏輯上也有多處只能憑借“個人猜想”去解釋的地方，多處伏筆看的時候以為是伏筆，看完之后覺得是bug，因為它們來得莫名其妙，去得無聲無息。

電影企圖探討“我”與世界的關系，但這里的椿用了幾乎一部電影的時間來堅持自我，來向我們講述“當個人意志與他人利益發生沖突時該如何處理”的問題，可卻一直沒有好好去做也沒有認真去解析。也許最初的構架，椿只是一個生理年齡即將成年的小女“神”，她經歷了年齡的疊加卻沒有經歷心智的成熟，我們雖不能把“無情”或“冷漠”叫做成熟，但是也不能把“自私”和“無知”叫做純真。在經歷了死亡與災難后，在將鯤放回人界大海前，張開雙臂擁抱大海與天空的椿，以傷害了那么多人為代價，完成了自己心靈的救贖。雖然這不是一場交易，不能說劃算或者不劃算，但是這不應該是中國動畫傳達給世人的夢想與價值觀。毫無女俠氣質、將自己置于柔弱之地的“瑪麗蘇”完成了她的執念，給族人帶來災難后企圖以命抵命地犧牲自己，竟然“順理成章”地拯救了大家，這就是《大魚海棠》希望傳達的嗎？處處都是“為了做什么就去做”而不是讓觀眾知曉其動機后了解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也不明白如此行動之后為什么會出現其后的后果。這讓我們不禁幻想，如果那條紅色的海豚被漁網困住的時候就這么“去了”就好了……雖然少年人總有一顆無畏的心，雖然少年人總有一個執著的夢，但那些以傷害他人為代價的事情總是讓人難以接受且認可，換做任意一部電影抑或是話劇、電視劇，這種人物也是讓人厭惡的。

《大魚海棠》的情節整體來看單薄無力，空有其型而無其神，缺乏連貫性，缺乏張力。當我們的情懷被屢次跳票削弱之后又被單薄的情節肆意擠壓，誰又能為它說一句“好”呢？人性的單純與復雜，人性的美好與罪惡，不是僅僅用“價值觀”三個字就能概括的問題。長久以來，我們不停地討論、爭論，也正是因其總是讓人們進退維谷、躊躇兩難。生命雖不能用數量來衡量，但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孤勇，置他于萬劫不復也要一意孤行的“愛”，難道是值得被贊揚的嗎？我們缺少的從來不是技術，而是能讓大家認可的靈魂，我們因性格而愛上角色，而不需要角色“以色侍人”。與今年3月上映的迪士尼商業動畫《瘋狂動物城》相比，恐怕《瘋狂動物城》只輸在了電影譯名沒有完整地傳達“Zoo topia”的精髓。在《瘋狂動物城》中，縱然世界很現實，艱難險阻一直存在，但至少在它的商業外衣下堅定地告訴我們“每種色彩都應該盛開，每個夢想都值得灌溉”。雖然還是俗不可耐地在講述迪士尼最愛的小人物的“美國夢”，但是它確實讓我們感受到了小人物的勇敢、小人物的勵志和小人物對偏見的抗爭，這就是情懷。我們在看了電影后才會贊賞朱迪、愛上尼克，所以兔子朱迪和狐貍尼克就成了我們的情懷。

情懷，不是靠營銷、吹噓或者是緬懷而產生的，它是一種高尚的心境、情趣和胸懷。我們不應該為了支持國漫而違心地認為“這就是中國動畫的標桿”，不能以“我們的情懷是無價的”“等了十二年劇情不重要”或者“拍成什么樣我都支持”來自我安慰。毀了中國動畫、中國電影的，不是那些無力的導演，恰是在這些不能代表中國水準的作品面世時，一味地叫好、一味地買單、一味地說“太棒了我好喜歡”的觀眾們。如果我們真的想留住這份情懷，就不要讓自己的“寬容”毀了它。好的作品會讓人看完之后專程來到評分網站給它點到滿星，而不是在唾棄了一百多分鐘之后就不愿再想起。

1.萬蕓蕓.還有多少“大圣”，能夠歸來？［N］.江西日報，2016-07-06（B03）.

2.趙麗，李霆鈞.國產動畫依然需要繼續磨煉內功［N］.中國電影報，2016-06-08（005）.

3.高曉虹，陳澤冰.瘋狂動物城不只是給孩子的動畫片［N］.中國綠色時報，2016-06-07（A04）.

（作者單位：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