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沒有硬指標

文◎艾小羊

幸福沒有硬指標

文◎艾小羊

在池莉新作《所以》中，當年才華橫溢、孤傲清高、令葉紫心動不己的丈夫華林，婚后卻成了不會賺錢不會修馬桶的廢物。在華林眼里，滿世界都是大俗人；而葉紫看來，丈夫的不入世頂讓人討厭。這時候，她已全然忘記當初因何而愛上他，愛情走到最后似乎變成了同樣的失望。

小刀去模范夫妻家坐客。驚見女主人從洗衣機里拎出來的衣服全部呈灰色系，粉紅灰、淡紫灰、灰白、白灰，衣服的底色皆已模糊。床上被子未疊，廚房水池里堆放著臟碗。據說他們結婚多年恩愛依然，出入總是笑咪咪手挽手。

小刀百思不得其解——日子都過成這樣了，還裝什么甜蜜呢。在她心中，幸福家庭一定要格調裝飾、窗明幾凈，男女主人公穿戴得體，如在陽光充沛的玻璃屋子里一樣過著萬眾矚目童話般的生活。

只是據我所知，現實中幸福的戀人或夫妻都簡單隨便，用常人眼光看來有幾分憨傻之氣的。

喜歡王小波的文藝女青年們大多對這個高大的男人心存愛慕，氣自己心目中的“浪漫騎士”居然跟李銀河這個大餅臉女人愛得死去活來。然而，浪漫騎士的真實情況卻是不講衛生，生活懶慢，別說照顧別人，連照顧自己都不會。李銀河的母親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出差在外、一日三餐遙控指揮王小波的李銀河說，你不如直接買個大餅掛他脖子上。

幸好，李銀河是個隨便的人或者至少是個允許一個有才華的文學男青年特立獨行不會賺錢不懂修理馬桶購買玫瑰，如孩童般依賴自己的人。

甜蜜愛情背后常常是我們不能容忍的真相。只要某方略略挑剔，便會由鶯歌燕舞變為劍拔弩張。

小刀所見的模范夫妻比較幸運，有著對生活共同的隨便態度。大多數人，如我們，大約沒有這么幸運。愛干凈的恰巧遇上邋遢鬼，喜歡安靜的偏偏碰上多動癥患者。

氣惱時，女人常常質問自己當初怎么看上了他。這的確是個異常嚴峻的問題。清晰記得小刀熱戀時，說喜歡那男人沉穩成熟、說話條理性強、有紳士風度。然而就在昨天，她卻抱怨老公不疾不緩紳士萬分地與他人通電話簡直像頭裝B的豬。

女人都健忘，然而在愛情中，健忘可真不是什么好品質。假如你在木已成舟后很快忘記了他的優點，只盯著人家的缺點，甚至優點都被看成了缺點，那么我敢說即使換了第二個第三個男人，幸福愛情也輪不到你頭上。

每對男女所要應對的生活瑣事是相同的，所謂甜蜜與痛苦的區別，在于個人心態。

你當初究竟愛他什么是值得女人時常反思的問題。對于一個很邋遢的人你絕無可能是愛上他的衛生習慣，而一個性情中人，當他用浪漫多情隨心所欲特立獨行打動你時，你愛上的一定也不是他賺錢的本事。

但凡愛情甜蜜的女人，一定是在戀愛時仔細觀察努力求證，以免讓對方的優點掩蓋缺點；到了愛情平穩階段，則努力記著對方的好，以免讓缺點掩蓋了優點。愛情無一例外會被苛求他原本不具備的品質葬送，無論你們當初如何相愛。

“他總是看完電視才洗碗，他總把音響的音量開到最大，他洗衣服時內外衣不分，他媽媽給的錢全被他偷偷存成了私房錢，他開車像土匪，他走路不抬腳鞋子很快就磨破……”倘若你也犯了這種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試圖像培養兒子一樣改變老公，我能說的只有一句話，隨他的便吧，天塌不下來。

我們生在這個世界上，要做的全部努力并不是改變某人，而是在不太舒服的掙扎中勸慰自己想開點兒。婚姻在不斷的自我寬慰中前行，所謂幸福，沒有硬性指標，全看你是否能夠說服自己快樂地容忍他人。

愛情童話背后往往是灰黑的內衣、凌亂的大床，就像巴黎的鼎鼎大名背后的臟亂差。然而一位旅居世界各地的朋友卻說巴黎才是真正人待的地方。國際大都市中，只有在巴黎，隨地吐痰扔垃圾不會被路人側目更無可能被警察拖去執行鞭刑，所有的草坪都對人類免費開放，走在上面絕不會有“小草有情，踏之何忍”這樣觸目驚心的標語。

城市不是為了限制人身自由而建造，是為人服務的。婚姻亦然。

編輯/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