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亞非
這次大選深刻揭示了美國在全球化大潮沖擊下,社會割裂,老百姓普遍厭惡政府無能,對美國的未來充滿悲觀,懷舊情緒濃厚。美國國內政治的混亂和“向后看”,不僅將對美政治、經濟、社會發展方向產生影響,而且也將改變美國全球戰略優先次序和對外政策。
進入新世紀以來,美國內外政策失誤很多,從全球反恐戰到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再到2008年由華爾街肇始的世界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美國的軟硬實力均遭到嚴重打擊和削弱。美國不可戰勝的神話破滅了,美國倡導的新自由主義和“華盛頓共識”失去了往日的光環。美國社會進入深刻反思的階段,對外戰略也進入深度調整和收縮周期。民眾對政府和體制的不滿情緒、社會思潮的變遷,給“特朗普現象”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和眾多追隨者。
美國社會日益碎片化、利益訴求多元,美國政治權力和體制則從集中走向分散,從“自上而下”變成“自下而上”。如何適應這一形勢的變化,是共和與民主兩黨共同的挑戰。美國社會共識的裂變,導致了美國政治的極端化、民粹化和激進思潮的涌現。具體來講,美國在全球化進程中獲益匪淺,主要體現在經濟更加繁榮,個人更加自由,文化更加多元,種族更加包容,技術更加創新,人民有更多選擇。與此同時,全球化也帶來許多負面影響,包括對政府體制失去信心,社會秩序和結構被打亂,文化凝聚力下降,許多藍領工人失去穩定的工作和安全感……這些最終導致政治和道德共識的喪失。雖然,對美國而言,全球化的好處遠遠大于弊端,但是政治和經濟轉型帶來的痛苦常常引發社會對政府和制度的懷疑和不滿。這些社會思潮的碰撞和博弈,在美國大選年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也是美國必須面對的內部挑戰。
美國共和、民主兩黨對醫療、教育、社會福利等國內問題雖有不同的解決方案,但向傳統中尋求的“向后看”思維與要求打破傳統“向前看”的主張都呈現著拉鋸的格局。新美國需要“新共和黨”和“新民主黨”思維,已經成為各州兩黨大選的普遍強烈呼聲。
這種對美國社會未來發展方向的迷茫和反思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它不僅僅是美國民眾對政府和國內政治的重新思考,也必然會透過當選的候選人及其政策思想的落實對美國未來幾年的對外戰略產生重大影響。這些影響或者說“干擾”實際上已經在美國的對外政策上初露端倪。由于美國的“塊頭大”、對國際體系的影響力無出其右,我們應密切關注其國內政治思潮的變遷。
首先,美國目前的戰略收縮究竟會走多久、多遠?奧巴馬總統上任后,美國對外戰略開始進入戰略收縮期,美戰略重心從歐洲和中東轉向亞洲,其核心是“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實施。歐洲的烏克蘭危機、中東的敘利亞亂局與“伊斯蘭國組織”(IS)的崛起,均未打亂美國的戰略收縮與調整。原因很清楚,美國的對外戰略是以國內支持為基礎的,沒有這樣的支持,美國的對外擴張和海外軍事行動都會受到影響。敘利亞就是一個突出的例子。不管出現什么情況,哪怕踩了奧巴馬自己劃定的“紅線”,美國也裹足不前,始終不肯派地面軍隊卷入沖突。從其國內政治看,美國戰略收縮的趨勢短期內不會逆轉。
其次,美國的“新孤立主義”思想和內顧傾向也會加強并影響其對外政策。新總統上臺后,很可能更多關注國內議題,譬如醫療體制、社會福利制度、國內基礎設施建設等等。說美國將進入“新孤立主義”的“鴕鳥”狀態可能言過其實,但是“國際主義”思想會有所退縮。奧巴馬任期內達成的伊朗核問題解決協議、為應對氣候變化所作的承諾、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改革乃至全球治理改革的支持,都有可能遭到挫折或削弱。
美國大選跌宕起伏,尚未有定論。現在就對美國國內政治的變化及其對外交政策的影響下結論為時尚早,需要繼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