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會計在公訴案件中的應用實例分析

候新霞　段瓊

司法會計在公訴案件中的應用實例分析

候新霞段瓊

一、案件受理背景

犯罪嫌疑人何某通過其控制的杭州Z公司招募業務員，由業務員通過撥打電話的方式向客戶推薦Z公司的白銀投資軟件，并宣稱利用該軟件投資白銀高回報、低風險。實際上，使用白銀投資軟件進入的白銀交易平臺是虛設的，客戶利用軟件操作白銀買進賣出并不存在實物或合約，何某虛構網上白銀交易事實，通過收取交易手續費、后臺操控價格、惡意刷單等方式詐騙百余名受害人大量錢財，即客戶匯到Z公司賬戶里的錢并沒有被用于買賣白銀的投資操作，何某涉嫌構成詐騙罪。

何某的這種作案手法，在2014 年3.15晚會上已經被央視曝光過。所謂的交易平臺實為對賭平臺，何某作為莊家，通過收取高額手續費、人為操控系統、后臺修改行情等手段造成投資者虧損，投資者虧損的巨額資金全部落入莊家腰包。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公訴部門收案后，考慮到該案涉及受害人較多，科學合理地確認受害人投資損失金額是認定該起詐騙案件被告涉案金額的關鍵，直接影響被告的定罪量刑，同時準確認定投資損失、查明贓款去向對穩定受害人情緒、追回贓款也將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據此，公訴部門提出了司法會計專項檢驗要求，即通過檢驗Z公司相關賬戶資金進出情況，查明受害人的損失金額以及錢款的去向。

二、初步檢驗與測試

（一）初步檢驗送檢資料，發現重復記錄

該白銀投資軟件使用期貨交易名詞，將投資者投入資金稱為“入金”，將資金轉出稱為“出金”。為了實現客戶在白銀投資平臺的入金、出金，Z公司與重慶Y公司合作，由Y公司為Z公司開設“易**”賬戶，將Z公司開設的“易**”賬戶綁定白銀投資軟件，實現客戶投資白銀時的入金和出金均通過Z公司開設的“易**”賬戶實現收付?！耙?*”賬戶屬于第三方支付平臺，可以通過互聯網完成資金的收支。由于投資者通過Z公司白銀投資軟件發生的入金、出金都是通過Z公司開設的“易**”賬戶完成，因而Z公司開設的“易**”賬戶入金、出金明細能夠完整地反映出客戶投資的投入、取回資金情況。

在本案中，客戶投資資料包括客戶在Z公司白銀投資交易系統中的交易記錄、客戶綁定的用于投資白銀的銀行卡對賬單、Z公司開設的“易**”賬戶出入金明細。

白銀投資交易系統中的交易記錄數據量較大，偵查機關并未全部調取。此外，由于該白銀投資系統是虛假的，投資賬戶的交易盈虧并不能代表客戶的實際損益，在計算客戶實際損益時，應考慮其轉入Z公司的資金數額，以及由Z公司轉出至客戶賬戶的資金數額，即客戶與Z公司之間的實際資金往來情況?？蛻敉顿Y時綁定的銀行卡對賬單、Z公司“易**”賬戶出、入金明細都可以反映出這一情況。由于受害人數量較多，僅有部分受害人提供了綁定的銀行卡對賬單，而Z公司開設的“易**”賬戶入金、出金明細能夠通過Y公司全部調取，可以完整反映出Z公司與投資者之間的資金往來情況。司法會計同公訴人達成共識，對Z公司開設的“易**”賬戶入金、出金明細進行檢驗。

通過對檢材初步檢驗發現，公訴人提供的檢材中存在多筆業務類型一致，時間精確到秒一致、金額一致、對手戶名等內容完全一致的出金、入金記錄，司法會計認為這種情況極為異常，可能存在對交易情況的重復記錄，隨即與公訴人就發現的問題進行溝通。公訴人及時與偵查機關取得聯系，偵查人員調查后發現，重慶Y公司提供的Z公司“易**”賬戶出入金明細記錄確實存在相同的交易重復出現的情況，并重新調取了出入金明細記錄。如若司法會計未能及時發現送檢材料中重復出現的交易記錄，便據此進行檢驗并出具司法會計檢驗結果，肯定會出現錯誤。因此，司法會計在對檢材進行初步檢驗時務必要嚴謹、細致，尤其是注重形式審查，從形式上發現存在矛盾或異常的情形時，應及時與公訴人取得聯系，查明原因。

（二）深入測試送檢材料，發現檢材漏洞

為了驗證送檢材料的準確性和完整性，司法會計首先選取了報案人員中損失較大，且提供了綁定的銀行卡對賬單的客戶進行檢驗測試。測試結果顯示：受害人提供的銀行賬戶對賬單反映與Z公司存在資金往來，但是Z公司“易**”賬戶中卻未顯示對應的資金往來，這表明送檢的“易**”賬戶資料可能存在遺漏。

司法會計將發現的情況及可能存在的檢材完整性問題反饋給公訴人。公訴人對問題予以認可并及時與偵查機關進行了溝通。但是，偵查機關認為調取的明細資料是完整的，且因多次到重慶Y公司取證，該公司已出現配合不積極情形，因而對進一步查明Z公司“易**”賬戶出入金明細與客戶提供對賬單存在差異的原因產生了顧慮。

司法會計本著對案件負責，發現問題必須解決的專業精神，整理出兩名受害人的銀行賬戶記錄以及對應的Z公司“易**”賬戶記錄，比較二者差異。在司法會計的堅持下，偵查機關與重慶Y公司業務人員取得聯系，通過逐筆核對交易明細，發現Z公司還開設了另一個“易**”賬戶，此前存在差異的交易在另一個賬戶中都找到了對應記錄。偵查機關補充調取了Z公司開設的另一個“易**”賬戶的出入金明細記錄。

三、主要做法

（一）利用數據透視表功能整理數據

司法會計在檢驗過程中對交易數據進行處理時，使用了Excel的數據透視表功能。數據透視表對于匯總、分析、瀏覽和呈現數據非常實用。通過數據透視表，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大量數據的分類整理工作，與手動計算相比可以大幅提升工作效率、提高準確性。送檢材料按照時間、業務類型、金額、名字分為四列（見表1），根據委托目的，對不同人員的出金、入金金額進行檢驗。

在利用數據透視表對交易記錄進行數據分析時，選擇“名字”作為行標簽，“業務類型”作為列標簽，“金額”作為求和項，通過Excel自動匯總出不同人員的出入金情況（見表2）。

（二）根據數據整理結果，及時調整檢驗事項

首先，通過數據整理，發現Z公司兩個“易**”賬戶涉及到的對手姓名共400余人，如果假定Z公司賬戶反映的都是客戶進行白銀投資的資金情況，入金大于出金，說明客戶投入資金大于轉出資金，是虧損的；出金大于等于入金，說明轉出資金大于等于投入資金，是盈利或是持平的。但是，數據整理結果顯示，部分對手姓名存在僅有出金，沒有入金的情況，如若賬戶記錄反映的都是客戶投資白銀的交易，這種情況無法解釋。向公訴人反饋數據整理結果后，司法會計對僅有出金沒有入金的情況進行了補充偵查。偵查結果發現，存在此類情形的人員稱自己為Z公司代理，收到的是公司返還的傭金。這一情況證實，賬戶記錄反映的并不全是投資白銀的客戶交易記錄。公訴人據此認為，鑒于目前無法甄別賬戶明細中涉及到的相關財務關系的情況下，保守認定犯罪金額更有利于公訴工作，并與公訴人進行了溝通。公訴人及時調整了委托要求，僅就對手姓名為報案人的出入金情況委托檢驗，以后如果出現新的證據材料（如：之前未報案或無法聯系的投資人進行報案），可以委托司法會計進行補充檢驗。

其次，言辭證據顯示，本案中存在一個投資人通過多個人名賬戶進行投資的情形。經與公訴人溝通，對于那些一人控制多個人員賬戶投資的情況，由公訴人在委托要求中明確部分賬戶的業務合并檢驗認定，即將一人控制的多個賬戶當成一個整體來確認入金總金額和出金總金額。

第三，為了便于查明贓款去向，檢驗事項僅涉及出金減入金差額為正、且金額在100萬元以上的交易主體。經過檢驗發現共有5人符合上述條件（見表3，其中4人為該案被告）。這一限定主要是考慮有些投資者投入資金金額較大，出金也在100萬元以上（如表2中尹*全）。

（三）轉換工作思路，實現送檢目的

在本案中，除了要查明每個報案人員的損失金額，公訴人提出還需要查明各個被告的涉案金額。該案涉及到多個被告，有主犯、也有從犯，對于主犯應當對其組織、領導的全部犯罪承擔責任，共同犯罪中的從犯，應當分別對其具體參與的犯罪行為承擔責任。從犯涉案金額主要根據其發展的客戶損失金額認定，但是確認每名從犯發展了哪些客戶不屬于司法會計工作內容。通過與公訴人溝通、分析，司法會計轉換工作思路，從提出檢驗事項入手解決這一問題。首先公訴人根據其確定的各個被告發展的客戶，對客戶進行編號，如1-21組客戶由劉某發展，22-25組客戶由楊某發展，據此，公訴人在進行委托時，將編號的客戶作為委托要求的附件，并按照以下方式提出委托要求：查明1-21組、22-25組人員入金、出金金額合計及差額。通過轉換工作思路，限定委托要求，實現將公訴人的委托目的轉換為司法會計工作可以實現的檢驗事項。

表1　送檢材料示例

表2　分類匯總結果示例

表3　出金與入金差額在百萬元以上的檢驗結果

四、辦案效果

（一）查明出、入金的金額及差額，為證明受害人損失金額提供依據

通過對Z公司兩個“易**”賬戶出入金明細的檢驗，司法會計按照公訴人提供的人員名單，檢驗出名單中涉及到的人員向Z公司投入資金及收到Z公司轉出資金的金額及二者差額。公訴人通過檢驗結果判斷出哪些報案人員發生了損失，損失金額為多少，為準確認定受害人損失起到了重要作用。 同時，通過轉換工作思路的方式，和公訴人協商，變通、細化委托要求，解決了從犯涉案金額的問題，為公訴人提出量刑建議提供了依據。

（二）查明大額資金去向，提供追查贓款線索

眾所周知，贓款去向是詐騙案件中關注的重點，通過分析出金、入金情況，重點關注出金大于入金且金額在100萬元以上的人員，為公訴人尋找贓款去向提供了一定的方向性線索。

綜上，在本案中，司法會計工作結果為查明受害人損失、多名被告涉案金額等本案的關鍵事實提供了數據支持，協助公訴人順利完成案件審查、提出量刑建議并向法院提起公訴。公訴人將案件中涉及到的專業問題委托司法會計完成，公訴人不但節省了時間，提高了工作效率，使其專注于法律定性、證據審查方面的工作，同時司法會計的工作結果也為公訴人提供了較強的證據支持。

作者單位：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技術信息中心
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