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
G20杭州峰會前夕,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二次會議通過關于修改外資企業法等4部法律的決定,對外資企業實施負面清單管理模式堪稱其中最引人矚目的內容。
所謂“負面清單”管理模式與“正面清單”相對,后者是列舉對外資開放給予國民待遇的領域,未列入清單者暫不開放;前者則是俗話所說的“法無禁止即為許可”,列出不對外資開放給予國民待遇的領域,除此之外一律給予國民待遇。即使不屬該領域專業人士,從這也不難看出轉向負面清單管理模式能夠賦予企業多大自由度。在實施負面清單管理、相應將外資項目從核準制改為備案制以后,內外資投資者在企業設立環節申報審批所花費精力將大大減少。正值中國經濟成本優勢日漸消失之際,這類貿易投資便利化措施對于改善我國投資環境、幫助我國在全世界引資競爭中維持優勢具有不可替代的意義。
在我國,無論是外資還是外貿領域,負面清單管理都不是什么全新的事物。但全面實施負面清單管理模式,卻是前所未有。
毫無疑問,作為東道國,對外資采取負面清單管理方式比正面清單管理方式要承擔更大風險壓力,因為這種方式對前瞻能力的要求更高。在負面清單管理模式下,如果新產業、新技術部門當初沒有納入負面清單,日后一旦發現不宜對外資開放,要想再將其納入,必然與外資及其母國發生利益矛盾,即使最終成功,也肯定需要額外花費一番精力口舌,東道國要喪失一部分自由決策的主動權。如果最終發展成為訴諸國際投資爭端解決中心的官司而又是東道國敗訴的話,敗訴的政府往往還要承擔一部分經濟賠償。實際上,我國在世貿組織的原材料爭端中敗訴,就已經顯示出了這種風險,盡管這種官司中敗訴無需承受賠償真金白銀的直接損失。
正因為負面清單管理模式比正面清單更有利于國際投資者及其母國,所以,作為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全世界最大的對外投資母國,美國成為力推負面清單模式的主角,早在1982年就公布了采用這一模式的雙邊投資協定范本,并于1994、2004、2012年三次修訂補充。也正由于目前負面清單管理的范本是美國制定的,在這種美式范本之下,金融服務業高度自由化,大大提高了東道國管理控制金融風險的難度。正值次貸危機爆發以來國際金融經濟危機連綿不斷、次貸危機-美歐主權債務危機-新興市場動蕩接踵而來之際,這一點所蘊涵的風險壓力不言而喻。
盡管如此,我國政府還是決定開展這一實驗,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當然是我國綜合國力已經是今非昔比,作為世界第二經濟大國,我國承受風險的能力與其他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和地區并不在同一層次上。更關鍵的是,在成本上升、對外直接投資急劇擴張的背景下,如果我們不能通過貿易投資便利化進一步顯著改善國內投資環境,很可能淪為長期性的資本凈流出國家,導致國內產業空心化,國民經濟喪失持續發展的動力。
基于上述國情和對自身管理駕馭能力的自信,為了提高政府公共服務效率;為了持續吸引各國投資,特別是吸引技術和資本密集型投資;為了依據對等原則改善中資在海外市場的待遇;為了最終提升我國在國際經濟體系中的地位,再辛苦也須跟上。在十八屆三中全會上,決策層決定探索實施“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的管理模式,并在上海自貿區試驗,同時在中美投資協定談判中作出承諾,邁出了這一步,現在終于修成正果。我們期待這一改革能夠充分發揮效力。▲
(作者是商務部研究院研究員)
環球時報2016-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