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早+袁紅波
一日,筆者正在伏案疾書,忽然接到廣西知名童話作家陳麗虹老師的來電,她問筆者參不參加今年的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評選活動。
我回答她說,我的資歷尚淺,而且手頭沒有什么好的作品,就不參加了。
該獎前身為陳伯吹兒童文學獎,設立于1981年,2014年更名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每年評選一次,分年度作品獎(文字)獎5種,年度圖書(繪本)獎5種,年度單篇作品獎5種,是中國兒童文學的最高獎項之一。其他比較著名的兒童文學獎項還有冰心兒童文學獎、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張天翼兒童文學獎等。通過深入的查詢,筆者了解到,廣西兒童文學作家獲上述獎項的作家寥寥無幾,為什么在廣西的純文學出現了“廣西三劍客”“廣西后三劍客”轟動中國文壇,作家們屢獲大獎,與之相比,廣西的兒童文學為何卻很少出現具有全國影響力的兒童文學作家、兒童文學精品呢?廣西兒童文學創作的未來發展方向在哪里?筆者想從下面幾個問題進行闡述、剖析。
廣西兒童文學發展的四個階段
要找出廣西兒童文學作家無緣大獎的原因,還得追溯源頭,從歷史發展狀況說起。有人將新中國成立以來的文學發展分為四個階段,即“十七年文學(1949—1966)”“文革文學”“新時期文學”“新世紀文學”,廣西兒童文學也經歷了這四個階段。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期至六十年代是廣西兒童文學始興時期,也可以說是廣西兒童文學作家的初創期和摸索期,由于沒有人帶路,只能摸著石頭過河。當時出現了一批最能代表廣西兒童文學創作的作家,比如肖甘牛、莎宏、韋其麟等。他們深受葉圣陶的影響,取材于民間故事,將民間傳說和口頭文學進行加工和提升,進行第二次創作,形成了具有童話性質的敘述方式。這一時期的童話創作只是民間傳說和口頭文學的基礎上進行簡單加工,還沒擺脫民間神話傳說的窠臼,與兒童文學的定義有一定的差距,因此在某種意義上說,這種兒童文學還不能稱之為嚴格意義上的兒童文學。
文化大革命十年,這時期的政治與文化混合在一起,整個社會動蕩,文藝創作陷入一片混亂。這個時期的文學雖然有所創作,有所發展,但是與其他時期相比就遜色多了,但是這并不代表這一時期的文學創作是空白的。相反,兒童文學因為種種原因,在這樣一個以階級為斗爭的政治環境中卻大放光彩。為了配合主體政治思想宣傳,廣西兒童文學創作一時興起,林植峰寫出了具有代表性的童話《小鯉和小鯽》和《三只小蜜蜂》。前者敘述的是與階級敵人斗爭的故事,后者描述的是要提高警惕,嚴防壞人渾水摸魚、陰謀破壞,階級斗爭色彩濃厚。
在經歷了“文革”十年創傷之后,文學界回復正常,中國的兒童文學也進入了繁榮興盛期。廣西兒童文學作家在這一時期基本上融入全國兒童文學繁榮的態勢,積極參與了藝術創新,他們關注現實,保持著敏銳的藝術感覺,創作了一批優秀的作品,如莫克的《中華國寶》,柳林的《金銀花》,海代泉的《螃蟹為什么橫行》等。另外葉錦、常海軍、唐海濤等兒童文學作家創作的作品也令人刮目相看。
新世紀以來,中國兒童文學進入了令人欣喜的再發展期,90年代末,國家領導人批示要重視文學“三大件”,兒童文學與長篇小說、電影電視一樣被納入政府重點扶持的對象,于是,新世紀以來的中國兒童文學就有了很好的起點。廣西兒童文學緊跟時代步伐,正確把握時代脈絡,其文學創作呈現了多樣化的特點,出現了寓言、科幻、童話、科普、校園小說、少兒奇幻、少兒玄幻、少兒武俠、兒童散文、兒童詩歌等兒童文學類型,并涌現出一批在全國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本土兒童文學作家,如常海軍、陸剛夫、王勇英、陳麗虹等人。他們創作了一些有影響力的作品,如常海軍的兒童小說《作家與女孩》,陳麗虹的童話故事《兩頭藍鯨》。特別是王勇英,她的兒童小說登上了全國開卷暢銷童書排行榜,獲得了《兒童文學》等權威雜志的認可,在全國形成了一種“王勇英現象”。
無緣大獎的原因
上文說到,廣西兒童文學創作開始于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末期,當時的兒童文學作家多從民間故事入手,將流傳于廣西各地的民間神話傳說改編成童話和寓言故事,因此具有極強的地域性。受當時的政治環境的影響,兒童文學也被政治功利化和創作概念化,成為政治服務的工具。雖然這個時期廣西兒童文學作家寫出了不少作品,但質量不高,因此也就難以獲得獎項。
一直到了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政治環境的寬松,文學作品不再貼上政治標簽,廣西兒童文學才有所創新,也獲得了一些獎項。比如莫克的《中華國寶》獲得全國優秀兒童讀物一等獎,柳林的《金銀花》獲全國優秀兒童文學作品獎,海代泉的《螃蟹為什么橫行》獲得第五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獎。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以來,隨著思想的進一步開放,文學作品不再受到政治環境的禁錮,各種各樣的文學流派開始發展、創新、繁榮,兒童文學也不例外。廣西兒童文學緊跟時代的步伐,不再以民間神話傳說為藍本進行第二次創作,在創作上形式多樣,出現了科普、科幻、奇幻、玄幻、寓言、武俠、校園小說等種種新體裁。因此在這一時期,廣西的兒童作家獲獎甚多,如常海軍的《作家與女孩》獲得第十七屆陳伯吹兒童文學獎,陸剛夫的《金鳳凰》獲首屆中國文化遺產動漫作品大賽優秀創意獎,王勇英“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獲得2012年度冰心圖書獎,短篇小說《蕩山族》獲得首屆“周莊杯”全國兒童文學短篇小說大賽三等獎,陳麗虹的童話故事《兩頭藍鯨》獲得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等。
然而,與北京、上海、重慶、遼寧、湖南、湖北、浙江、江蘇等兒童文學創作大省相比,廣西兒童文學仍處于“第三世界”,連“發展中國家”都排不上。作家少,知名作家更少;作品少,具有全國影響力的精品更少;獲獎少,獲大獎更少。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廣西難以出現好的兒童文學作品呢?筆者認為有以下三方面原因:首先是作家對兒童文學認識上的偏差?,F在整個社會環境都持有這種觀點,認為兒童文學是“小孩子的玩具”、“小兒科”、“小打小鬧”,其作品不能反映社會現實,映射社會的陰暗面,挖掘人性,擔負起喚醒大眾良知的重擔,在文學史上沒有地位。即使發表或出版了許多兒童文學作品,不一定能受到人們的關注,引起社會的反響。而純文學就不一樣了,只要你在《人民文學》上發表一個中篇,立刻會得到人們的關注,引起社會的反響。
其次是純文學的強盛光芒掩蓋了兒童文學。廣西的純文學作品在中國文壇上占據一定的地位,“三劍客(東西、鬼子、李馮)”擎起了“文學桂軍”的大旗,后來又有“后三劍客”(光盤、朱山坡、田耳)接棒,正因為這樣,廣西的純文學光芒太過強盛,因此就顯得兒童文學很弱小,處于邊緣化的尷尬境地。
再次是廣西兒童文學創作后繼乏人。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網絡的迅猛發展以及大眾化、普及化,為文學創作與繁榮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平臺,發表文學作品不再是難事。只要你在文學網站注一個冊、自己申請一個博客,便可以發表自己的文學作品了。這一時期廣西涌現出許多“作家”,也出現過一些在全國有影響的“網絡作家”,然而,他們的絕大部分作品是關于詩歌、成人玄幻、奇幻、穿越、驚悚、宮廷、愛情等方面的內容,卻沒有人將筆觸及兒童文學。盡管廣西出現了前面所述的一些兒童文學作家,現在又有幾位年輕的作者加入到兒童文學創作的領域,比如盤曉煜、朱德華、梁安早等人,但與其他兒童文學大省來比,后繼者少得可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最后,廣西沒有公開發行的有影響力的專業少兒期刊和報紙,出版社對兒童文學的關注和扶持很有限,也沒有設立相關的獎項,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廣西兒童文學作家獲獎。
有利因素
盡管廣西的兒童文學創作形勢嚴峻,但并非毫無希望,也存在著一些有利的因素。
首先,從全國兒童文學的區域性發展經驗來看,每個省的兒童文學發展是需要有人指導和引領的。比如鄰省湖南,在著名兒童文學作家湯素蘭的帶領下,涌現出了以鄧湘子、皮朝暉、謝樂軍等為代表的青年湖南兒童文學“湘軍”。廣西已經有王勇英、陳麗虹等有影響力的兒童文學作家,筆者希望在王勇英、陳麗虹等作家的身邊,能聚集起一批本土兒童文學作家,集結成“兒童文學新桂軍”,面向廣西,走向全國。
其次,廣西的山川秀麗,同時又有多民族的文化習俗,這就給兒童文學創作提供了自然地理條件的優勢。比如,王勇英的系列鄉土少年成長小說“弄泥的童年風景”,就是深受老家博白客家文化的影響,并以此文化為背景,創作出充滿客家方言特色的兒童文學作品。由于該系列小說具有淳樸濃厚的鄉土氣息和豐富獨特的客家文化背景,作品一問世,立即引起中國兒童文學界的關注。
再次,廣西最高的文學大獎——廣西文藝創作銅鼓獎、廣西少數民族文學創作“花山獎”開始有意識向兒童文學傾斜,如陸剛夫、王勇英分別榮獲第五屆、第六屆文藝創作銅鼓獎,梁安早獲第五屆少數民族文學創作花山獎、第七屆文藝創作銅鼓獎,尤其是王勇英獲得第二十五屆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讓廣西兒童文學作家們深受鼓舞,看到了希望,增強了信心。
第四,接力出版社是全國少兒出版界的一個精英社,也開始關注本土兒童文學作家的作品。該社的總編輯、全國兒童文學委員會委員白冰就說過:“只要廣西有作家、作者愿意搞兒童文學創作,我們出版社就一定全力支持。”廣西的《少年科技博覽》《學苑創造》《小聰仔》《小博士報》《創新作文·奇趣故事》以及《同齡鳥》等一些報刊發表本土兒童文學作家的作品,創造了一個良好的交流平臺。
第五,有關部門和省作協開始重視本省的兒童文學創作,制定了切實可行的辦法,加強對兒童文學作家的發現和培養工作。自治區文聯文藝研究室主任范浩鳴曾表示,作協正在商議成立廣西兒童文學委員會,將廣西各地的作家召集起來,適當開展研討會、專題會和交流會,和媒體合作,把廣西的兒童文學推廣出去,為廣西兒童文學創作創建一個相互交流、攜手進步的良好平臺。同時也會對一些有潛力的作家進行培養,努力爭取諸如參加魯院文學高級研修班這樣的機會,為作家們創造一個更好的發展空間。
盡管有了上述有利因素,但廣西的兒童文學作家要清醒地認識到,與其他兒童文學發達的省份相比,廣西還存在著巨大的差距。要想縮小這種差距,首先,廣西的兒童文學作家要有強烈的團隊精神,相互支持相互批評,做到資源共享,其次,廣西兒童文學創作者要有憂患意識,奮筆疾書,勤于創作。第三,廣西兒童創作者要懂得跟上社會發展的步伐,捕捉、了解孩子們的閱讀意向、興趣,深入他們的生活中,切不可閉門造車,寫一些嚴重脫離現實生活的作品。第四,正如南寧市文聯副主席常海軍所說的,除了文本創作之外,還要考慮所創作的作品能否一石三鳥,即能不能將文本改編成動畫片,是否生成動漫市場的衍生品。最后,要多宣傳自己。雖說“好酒不怕巷子深”,但是在這個通信高度發達的社會中,好酒也怕巷子深了。因此,要有意識地將創作與現代多媒體網絡、博客等結合起來,進行宣傳和傳播。
雖然廣西的兒童文學創作最初以散亂、各自奮斗、改編或第二次創作的形式出現的,起點較低,但是筆者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文學形式必定會發揚光大,結成新的廣西兒童文學“桂軍”,成為廣西文學創作中的一支中堅力量。
(梁安早,中國少數民族學會會員,廣西作協會員,桂林文學院簽約作家,在各類報刊發表各類作品一百五十余萬字,出版著作十部,第五屆廣西少數民族花山文學獎、第七屆廣西文藝創作銅鼓獎獲得者。
袁紅波,灌陽縣高級中學校長,灌陽縣教育局副局長、黨組副書記。發表過多篇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