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德琨
這是中考前的最后一次家長會,數學老師也沒有什么太多的建議了,他有些疲憊地安慰了家長:“孩子都是自己親生的,沒得選。他的一切現狀都要接受,我們沒得選。”眼睛溜過了部分孩子成績不理想的家長:已成定局,你攤上了這樣的孩子,就認了吧,老天派給你的,沒得選;語文老師進來了,比平時更加亢奮,好比手舉發令槍的裁判,講的是那些在自招中取得勝利的學生案例:“黃同學是各大名校都搶著要的,這樣的孩子,誰家養到了,家長真是中了彩票!”跑步比賽的槍聲還未響,終點站的沖刺排位已有既視感了。
女兒對“中彩票”的比方非常不解:“媽媽,小孩不都是大人生的、不也都是大人教的嗎?怎么就是中彩票來的了?”我和女兒出了校門。她想不通老師說的“中彩票”,我心里窩囊著自己“沒得選”:要是她成績優秀,我該是怎樣的心情,若她也被名校爭搶,我是不是很風光?哼,她不給我這樣的感受?!皨寢?,當心!”女兒扯了我一下,對面的他吸溜著鼻涕走來,他不是走來,是左右晃過來,就像那條鼻涕一樣,晃而不掉,那種不穩定很讓人擔心他撞上我們,他朝向我的臉抽搐了一下,鼻涕吸回去了。
他是十字路口自行車攤主的兒子,天生弱智,天天跟在爸爸身邊,累了就在路邊的躺椅里睡覺,天冷的時候,爸爸就把他抱在懷里睡。現在很多人都不騎車了,自行車攤的生意并不多,這對父子天天從早到晚守著這個攤,相依為命。
我問女兒:“你看他是父母的‘沒得選還是‘中彩票?”女兒反問我:“從來沒看到過他媽媽呢,她不要他了嗎?”說這話時女兒挽住了我的胳膊,好像在說:好險,我媽還在。青春期的女兒有次在照鏡子時抱怨,為什么沒有給她更好的面容。我說生她的時候,站著一排小孩,我就看中了她,其他都不要,只選她。明知開玩笑,女兒還是感動地抱了我一下,對自己的身體有了自信。而今,面臨中考,她又露怯了:“老師說我考不進市重點……”經過的便利店正在放許巍的歌“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田野…….”,我跟著哼成“生活不只有中考,還有高考、燒烤、各種考……”,女兒急了:“媽,你能不能正經些”,“不能,我是你沒得選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