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煜
孩子本身不是被暴力的對象,但裸露在暴力的環境里。
場景一:
商場里,玩具區,一位憤怒的母親終于克制不住,一聲暴喝:“買什么買,天天買!”對著哭鬧的孩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暴喝。這一鬧,把兩三米外正在挑零食的小布丁糖嚇了一跳,連忙問媽媽:“他們怎么了?”媽媽說:“小孩子家家的,別管別人家的事。”但小布丁糖仍然不時回頭看著現場,連零食都沒心思選了,直看到那個倒霉孩子被一路罵著拖走。
當天晚上,5歲的小布丁糖就尿床了。
場景二:
一伙熊孩子在院子里玩,大明和二毛搶一根棍子,大明力氣大,搶過棍子,打了幾下二毛。二毛倔著和大明打成一團,滾在地上。這時,邊上小豆包大哭了起來,哭聲引來了他們的家長,紛紛回過神來勸架。見小豆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莫名其妙的媽媽心痛地說:“又沒打你,你哭什么,膽子怎么這么小啊!”
許多家長都充分認識到了棍棒教育的危害,特別是一批注意學習,有較先進育兒理念的家長,她們學習父母效能,學習正面管教……盡力采用溫和的教育方式。但最后,他們依然如同咨詢室里的小布丁糖媽媽一樣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從來不對孩子使用暴力,努力營造溫暖、友愛的環境,為什么孩子還是出現了種種問題呢?
這,就要談到表面不明顯,其實很重要的“二手暴力”——孩子本身不是被暴力的對象,但裸露在暴力的環境里。
按影響的大小,二手暴力的分類如下:
A.重要他人被暴力,比如家庭暴力,父母親被暴力的場景。
B.目睹小朋友被暴力。
C.目睹普通人被暴力。
神經心理學告訴我們,所有的人類都長著一種叫共情神經元的神經細胞,這個神經元的作用是:當一個人快樂時,另一個人也會受到感染,也會感覺到身心的放松和愉悅。成年人的共情神經元可以被大腦皮層所調節,而孩子則不同,越小的孩子,共情神經元越開放和豐富,尤其是對重要他人和同類所開放。比如孩子往往對父母的情緒很能理解和共情。
所以,當孩子裸露在暴力環境里時,相當于孩子也在被暴力——所謂“打在別人身上,痛在孩子心頭”。
這時候,孩子通過共情神經元也經歷著暴力時,身上的壓力系統大量分泌腎上腺素等激素,大腦里的恐懼系統開放著。于是問題就來了:如果孩子被打,是有實際應對對象的,孩子身上的壓力激素有地方發泄,發泄完,可能孩子身上的壓力激素就用完了。但孩子沒有被打,大腦就找不到債主:跑,還是不跑呢?哭,還是不哭呢?壓力就這樣存在在身體里了。
哭,其實是孩子裸露在暴力環境里,遭受壓力自發應對時的方式,但二手暴力的困難和危險就在于這些位置:
許多家長往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家長們不理解在二手暴力下,成年人能關閉共情神經元保護自己,就類似于超市里,小布丁糖的媽媽就不會感覺到心驚肉跳,而會在理性層面去隔離掉傷害。但孩子不能,媽媽也不理解孩子的狀態,因此,小布丁糖會被媽媽教育:“別多管閑事。”
緊接著,媽媽的不理解,會讓孩子再次受到創傷。尋求父母支持的壓力系統被“刷”地一下關上后,孩子身上的壓力激素就一直保持在高位,當晚可能就會有噩夢或者遺尿。孩子有可能再次被稱為“膽小鬼”,或者因為尿床而自責。
如果有些暴力場景里孩子受創太大,孩子看起來有可能“遺忘”了,其實最后成了漂浮記憶,影響今后的人生。如果媽媽不在孩子身邊,孩子身上也沒有傷痕,又記不起來,就很難明白發生了什么。
當家長就是被暴力的對象時。這種情況,孩子更加沒有支持,創傷更大。
所以,再碰上二手暴力要怎么辦呢?
大前提就是:家長的穩定非常重要,這時候你就是孩子的安全島:
第一招,制止二手暴力,或者報警。在一些西方國家,如果發現打孩子(包含語言暴力)的家長,是直接可以報警的,而不是“別人家的事”,當我們在公共場合發現別的孩子被打,為了咱們家的娃不要被二手暴力,請挺身而出制止(目前國內也已立法)。
第二招,如果在孩子身邊,把手放在孩子的背心位置,問孩子當下的感受,并隨即將孩子帶離暴力場景。
第三招,與孩子討論二手暴力場景,家長也可以談談自己小時候的二手暴力經歷。孩子在為經歷暴力的人打抱不平時,可以認可孩子的勇氣說:“嗯,寶寶堅決認為這種事不應該發生,媽媽也是這樣認為的。”同時告訴孩子自己單獨時怎么面對,強調尋求更有力量的成人的支持。
第四招,如果家長就是被暴力的對象,那么該報警或者做心理咨詢時,請千萬不要顧及面子及錢包。
第五招,如果孩子沒有明顯誘因的情緒和行為上不對,請注意二手暴力的存在。如果孩子太小,完全忘記了,可以從直接補充安全感入手,比如使用加強皮膚接觸法等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