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理解，不代表不受傷

張玉清

最近很熱門的一個事件是“我和你媽掉進河里你會救誰”出現了現實版。邢臺大賢村的洪災中，村民高豐收在洪水涌進家里的一瞬間，舍棄了近在咫尺的父親、妻子和兩個幼小的孩子，選擇了奔向獨居在外的母親家里。母親得救了，但洪水也阻隔了他再次回家的路。他在屋頂上熬到天亮，等回到家，發現妻子一個人將腿腳不便的父親和4歲的女兒、2歲的兒子救到了屋頂。

結局貌似很完美，一家人全部得救。但妻子再不肯對他說話，拿著家里僅有的2000元，帶著兒女離開了。離開的原因很簡單，在經歷了水漫進房間丈夫卻轉身離去的震驚之后，在體驗了一夜的絕望之后，她怎么可能還像過去那樣安心做一個溫柔的妻子？

高豐收說和妻子關系很好，幾乎從不吵架，“她賢惠，對我爸媽都好，性格也好?！币馑际撬皇且驗橄訔壠拮踊蚋星椴缓貌艣]先救她。

采訪中，記者問他：“有沒有可能，你先把妻兒送上房頂，再去救母親，畢竟他們就在你身邊？”就像“我和你媽都掉水里你先救誰”也有一個最優化方案——“先救最近”的一樣，家里那四條人命難道不值得他停頓幾分鐘來救嗎？高豐收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只說洪水來得太突然，沒時間做思考，只是憑本能辦事。

很多網友替高豐收辯護，“失去愛人可以再找，失去媽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因為媽媽是唯一的。” “要我也選母親，畢竟只有一個，沒她哪來我？”“父母只有一個，媳婦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孝，沒有錯?！?/p>

這些話都沒錯，高豐收也有自己的無辜之處。《老友記》中有一集，喬伊和羅斯一起坐菲比警察男友的巡邏車去獵奇，車外傳來一聲槍響，喬伊一下子撲到羅斯身上，以身護友。羅斯十分感動，認為喬伊太勇敢、太無私。其實真相是喬伊在聽到疑似槍聲響起后，下意識地去搶救最愛的三明治，而不是救羅斯。

羅斯知道真相后，當然很失望，不過羅斯也明白，在清醒正常的情況下，喬伊必然不會覺得好友的一條命比自己的三明治更重要。正如高豐收也不會認為家里的四條人命換母親的一條命是合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那么選，只是命運和他開了一個黑色玩笑。

我能理解，但如果我是他的妻子，也很難原諒他。我們只是平凡的夫妻，風平浪靜時，你對我好，我對你好，都是相得益彰；而在生死關頭你會丟下我，讓我今后如何在你身邊安睡？

有網友說女人就是矯情，一個成年女人應該有能力自己去處理突發事件，作為另外一個成年人，丈夫選擇去救自己的母親，沒有錯。是的，沒錯，人命都一樣貴重，沒有誰比誰的命更值錢，但你有權利不救我，我也有權利傷心。

那些替高豐收辯護的人都走錯了方向，討論這件事情的合理性有多大完全不在高豐收妻子的考慮范圍內，也不是通常女人所考慮的問題。他們不知道，最傷害一個女人的是，他在緊急關頭的反應證明了：原來在你心里，你媽比我更重要。

男人總試圖給女人講道理，追求生活上的政治正確，女人卻用感情、感受來解釋一切。女人的愛是如何一點點磨掉的？就是在這樣一件件說不出對錯的事情中。男人不知道，當女人說“我能理解你”的時候，不等于她真的能接受，更不等于不會受傷。到最后，最怕的就是走到高豐收妻子的這個境界，“我很理解你，不想怪你，但我心已灰?！?/p>

世間道理那么多，可是道理不會溫暖你，如果贏了道理，失掉了人心，又有什么意思？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