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銳藏語瀕危成因及保護對策分析

王文玲

(上海師范大學語言研究所，上海20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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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銳藏語瀕危成因及保護對策分析

王文玲

(上海師范大學語言研究所，上海200234)

華銳藏語正在經歷由盛至衰的發展過程。對甘肅天祝藏族自治縣四個鄉鎮的田野調查結果顯示，該地區的藏語已呈瀕危態勢，華銳藏族的語言態度、人口結構變化、族際通婚等是導致其瀕危的主要因素。保護華銳藏語，不僅需要相關政策支持、穩定雙語人才、開展民族旅游，還需要華銳藏族增強母語意識，自覺學習和保護母語。

藏語；華銳藏區；民族語言保護

華銳藏區*廣義的華銳藏區指甘肅天祝藏族自治縣，青海的樂都北山、互助北山等地區，狹義的華銳藏區僅指甘肅天祝藏族自治縣。是藏族的重要聚居區之一，在這個多民族聚居的地區，除藏族外，還有漢族、土族、蒙古族、裕固族、回族等眾多民族。筆者曾兩次前往甘肅省武威市天祝藏族自治縣，對華銳藏族的母語使用現狀進行實地調查，經過調查發現，華銳藏語處于瀕危態勢，保護行動刻不容緩。

一、華銳藏族語言狀況調查分析

筆者于2010年2月和2014年8月兩次前往甘肅省武威市天祝藏族自治縣的打柴溝鎮、松山鎮、抓喜秀龍鄉和縣城華藏寺等地，對華銳藏族母語使用現狀進行了20多天的實地調查。調查以問卷發放和個人訪談為主要方式。調查問卷共由五部分內容組成：(1)被調查對象的基本情況；(2)母語保持情況；(3)雙語能力；(4)樣本所在地的語言接觸及語言轉用情況；(5)語言態度。共分發問卷320份，收回295份，可用問卷270份。個人訪談由三部分組成：(1)被調查人情況；(2)家庭語言使用情況；(3)語言態度。其后，結合調查問卷，我們對華銳當地藏族的母語使用現狀、各年齡段語言能力，以及對母語的語言態度三個方面進行統計分析。我們發現，調查點的藏族使用母語的狀況呈下滑態勢，并具有如下共性。

1.母語使用現狀。與母語保持很好的甘南地區說安多藏語方言的同齡人相比，華銳藏區由于外來務工人員和做生意的人較多，人口分布呈現大分散、小聚居的居住特點，50歲左右的藏族對母語掌握的熟練程度相對弱一些，這主要表現在：本身掌握的詞匯量少，有些動植物名稱幾乎都是借用漢語，近些年出現的比如“手機”“電腦”等名詞也是借用漢語，平時能用母語演唱和講故事的人不多。

2.各年齡段語言能力。母語使用人的年齡與母語水平相關，母語使用人的年齡越大，母語水平越高，年齡偏小的母語使用人母語水平較弱，甚至有些基本不講母語，平時講漢語方言或者普通話。在同一家庭內,語言能力和對語言的選擇也會因年齡段的不同而不同。使用母語頻率高且比較熟練的人都在60歲以上；離城市中心越近，母語使用人數越少。例如縣城華藏寺30歲以下會說母語的藏族所剩無幾，即使母語保存較好的抓喜秀龍鄉，10歲以下能說母語的兒童也是少之又少，極少數能聽懂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但不會說。具體情況見表1。

表1：華銳藏區抓喜秀龍鄉藏族各年齡段母語掌握情況表(N=62)

3.語言態度。一個民族內部的不同成員，由于生活條件、認識水平和認識方法不盡相同，他們的語言態度也可能會有所不同[1]。由于年齡、生活環境等客觀因素的不同，華銳藏族在語言態度方面存在一定差異。問卷調查顯示，60%以上的華銳藏族對母語瀕危的態度是“無可奈何”，這部分人大多在40歲左右，他們的子女外出務工、讀書的較多，藏語的使用機會較少，在子女的語言選擇上無能為力,他們同時也認為,藏語瀕危甚至消亡是一件無法阻止、令人惋惜的事情。

二、華銳藏語瀕危成因分析

一種語言面臨瀕危態勢是由很多因素造成的[2]。華銳藏語瀕危并非一朝一夕，而是經歷了由最初創立、興盛到藏語和漢語雙語并行，再到漢語漸趨強勢，直至藏語面臨瀕危的漫長過程。導致語言瀕危的原因多樣，其中有主觀原因，也有客觀因素。總結起來，華銳藏語的瀕危至少有以下幾種原因。

1.語言意識薄弱是華銳藏語瀕危的主觀原因。在實地調查中我們發現，華銳藏族的母語觀念淡薄。很多藏族人都認為學習藏語用處不大，現在無論找工作還是考大學都以漢語為主，藏語專業的就業率不高。另外，調查點所有開設藏語課的學校基本上都是周末上課，也就是說，上藏語課的同學要比其他同學多學一門課程，很多藏族家長為了減輕孩子的學習負擔，并不鼓勵孩子學習藏語。從升學和就業需求出發，年輕人也認為沒有必要學習藏語。但在調查時我們也欣慰地發現，50歲以上的藏族對本民族的語言懷有巨大的熱情[3]。

2.華銳地區民族人口結構的改變是華銳藏語瀕危的客觀原因之一。大分散、小聚居是該地區藏族的分布特征。由于民族眾多，而且藏族人口居住比較分散，因此在日常交際中，漢語的使用越來越頻繁，藏語則受到了人們的冷落，久而久之，人們學習藏語的積極性逐漸減退。即使是藏族人口較集中的松山鎮藏族村落之內，漢語也是人們重要的交際語言。

3.族際婚姻導致家庭語言環境改變也是華銳藏語瀕危的一個客觀原因。在我們所調查的4個鄉鎮中，族際通婚現象普遍。在調查的過程中我們得知，除了伊斯蘭教信徒之外，當地藏族對與其他民族通婚都持不排斥態度，更何況華銳藏區本就是一個多民族雜居的地區，族際通婚古已有之。如縣城華藏寺，由于來這里做生意、打工的外鄉人和鄰縣的大學畢業生很多，族際通婚現象普遍，我們調查的296戶人家，其中由兩個不同民族組成的家庭為179戶，占到了60.47%。在進一步的調查中我們發現，在夫妻雙方均為藏族的單一民族家庭中，民族語言保留狀況比較好。

三、華銳藏語瀕危保護對策

無論是從民族語言認同感，還是從對母語的熱情來看，華銳藏族對母語保護的態度都比較消極，語言意識較為淡薄。我們認為，需要幫助華銳藏族充分認識到母語的價值和保護母語的意義，樹立正確的語言意識。要做好華銳藏族母語瀕危的保護工作，可從以下幾方面努力。

1.制定相關政策，提高少數民族語言的地位。目前，華銳藏族之所以傾向于使用漢語而非母語，是因為漢語為他們的日常生活交流帶來了極大便利。很多藏族家長不愿意將母語傳承給自己的下一代，覺得在當今社會交際中藏語的用處不大，為了讓孩子更快更好地融入社會，只能放棄母語，而轉用社會通用語——漢語。為提高人們對少數民族語言的認識，華銳藏區近幾年采取了相應措施，比如，在畢業生分配上，專門為民族考生設置民族崗位，用母語進行考試等，這些舉措鼓勵了藏族學習母語的信心，為民族語言文化的傳承起到了推動作用。

2.經常組織傳播民族文化的活動，增強民族氛圍。每年5月中旬，天祝縣藏語辦和編譯室的工作人員聯合縣上的一些民族單位舉辦民歌演唱比賽，通過群眾喜聞樂見的方式提高藏語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使用頻率。2011年3月，天祝縣民族中學開展了“華銳民歌進校園”活動，通過音樂課堂、校園廣播等方式，使孩子們了解華銳民歌、華銳藏語。從2010年暑期開始，天祝縣藏語辦面向社會積極舉辦藏語培訓班，組織一些大學生和藏語愛好者進行短期口語培訓。天祝電視臺每天有10分鐘的藏語口語學習節目。這些活動的開展，說明“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強管理”已經成為當地母語保護、傳揚華銳藏族文化人士的共識[4]。

3.大力發展雙語教育，穩定雙語人才。保護瀕危民族語言，雙語教育是一種切實、有效的途徑。華銳地區目前有一所完全中學即民族中學在實行雙語教學，小學只有天師附小一所學校設有幾個藏文班。我們在調查過程中得知，一所新建的九年制雙語學校——華藏學校于2015年9月正式投入使用，為雙語教學提供了更好的平臺，也為當地藏族繼續學習母語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場所。除了硬件設施，投身于雙語教育的優秀人才對保護瀕危的華銳藏語格外重要[3]。20世紀90年代，華銳藏區曾有一個民族師范學校，專門培養少數民族人才，還和西北民族大學、青海師范大學等高等院校聯合培養了一大批雙語人才，后來在就業和生源的壓力下改為技術學校。可見，雙語教育需要政策、校舍、師資，更需要長時間的堅持。

4.大力發展民族旅游，促進母語認同。華銳藏區地處青藏高原東北部祁連山東段南北麓的大通河、莊浪河流域，擁有很好的旅游資源。民族旅游業的發展能使更多的藏族人看到母語的價值，逐漸擴大藏語在旅游經濟活動中的使用范圍，也會激勵更多的人學習藏語、使用藏語。可見，民族地區的旅游業對民族語言的保護有著積極作用[5]，旅游業帶來的經濟繁榮和文化繁榮會促進華銳藏族對母語的積極評價與認同，進而促進代際傳承。

綜上所述，華銳藏區的藏語日漸瀕危已成為目前不容忽視的事實。筆者兩次田野調查雖然時間有限、范圍有限，未能做到全面了解與分析，但是調查點的情況很具有代表性，可以說基本把握了華銳藏族的語言現狀及特征。在調查中我們還發現，很多藏族家長在藏語傳承方面力不從心，自己的母語能力平平，更談不上傳承給下一代，還有很多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藏族人覺得講母語別人聽不懂，存在交際語言障礙，于是放棄了母語的使用。我們希望通過調查研究的逐步深入，能夠喚起更多人對學習母語、保護母語的意識，有更多華銳藏族加入到這個隊伍當中來。

[1]李宇明.中國語言學發展的新機遇——在“應用語言學學科建設高級專家研討會”上的發言[J].修辭學習，2005(2).

[2]戴慶廈.語言和民族[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4.

[3]王文玲.華銳藏區母語瀕危現象分析[J].語文學刊(高等教育版),2010(8).

[4]華銳藏族民歌[EB/OL].http://baike.haosou.com，2015-03-07.

[5]李現樂,劉芳.開發少數民族語言經濟的意義與途徑——以民族地區旅游業為例[A].第三屆中國語言經濟學論壇論文集[C].2012.

【責任編輯李小鳳】

2016-05-26

王文玲(1983-),女(藏族)，甘肅天祝人，上海師范大學語言研究所博士生，主要從事少數民族語言文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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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6627(2016)05-0056-03